第三章 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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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点十五分,第一批警车开到了友纳府。这是接到富士子的报告后,火速开赴现场的先头侦察班。
宪民党要人友纳的遇刺惊动了警视厅,侦察一科科长也立即亲自赶到了友纳府。
现场拍照之后,开始验尸。
根据检验结果推断,凶手作案的时间是在晚九点三十分左右。
死亡原因,初步印象是由于颈部和背部等五处被刺伤后大量失血所致。详细情况决定由法医进一步解剖分析。
在现场发现的凶器共有两把,一把是锋利宽大的刀子,另一把是形似锥子的特殊利器。看得出来,凶手是使用后者扎伤了友纳咽喉部的。
根据富士子提供的情况,凶手作案时,被害人友纳正喝得酩酊大醉。
她说,“我丈夫很少象今晚这样,一口气喝了三杯对水威士忌。他好象碰到了什么不偷快的事,心情很不好。也许他独自一人又喝了些纯酒。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受到袭击,他是无力抵抗的。”
尽管富士子边哭边说,然而,她的话却说得有条不紊。
这样,被害人遇刺时的情况就已经很明确了。
由于发现了两把凶器,有人认为,这说明凶手是两个人,这种见解很快占了上风。
围墙内侧有摩撩过的痕迹,墙脚下松软的土地上还留有人的脚樱在凶手经过的陪线上发现的这些痕迹,也绘凶手为二人的说法增添了充分的证据。
大概是潜入院内的凶手给狼狗投下了有毒的食物,两只狼狗吃了有毒的食物后便中毒而死。
但是,这两只狼狗都受过严格的训练。通常,假如有外人扔来下了毒的面包之类,它们是绝不会轻易吃的。因此,凶手无疑很熟悉狗的习性,或精心选择了狗特别喜欢吃的食物下的毒。
侦破人员都开始觉得,这也是一条追查凶手的重要线索。
另外,凶手能够躲过府内所有人的耳目,无声无息地潜入被害人的书房,作案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这说明他们身轻体巧,而且对府内情况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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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引起侦破人员最大关注的是披害人死后的姿势。
看来,友纳遇刺后随即发生休克,暂时失去了知觉,躺倒在地。凶手见此情景,错以为他已死亡,便撤离了现常此后,友纳很快恢复了神志,并且发现了掉在地上的英文俳句杂志《拔楔》。被害人用尽最后一点儿气力,把手伸向那本杂志。
根据现场情况不难想象,当他正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忽然昏迷过去,并由于大量失血而渐渐死亡。
问题就在于那冰英文俳句杂志。《拔楔》是被害人友纳私人投资、对外国人发行的杂志,友纳自己也时常投稿。
当然,友纳投的稿件都是用日文写的,编辑部收到稿件后,再由专门的翻译家将其译成英文。在友纳遇刺时,桌上的最新一期《拔楔》掉在了地上。
友纳暂时失去知觉后又恢复了神志,这时,他看见了杂志里自己的文章。这篇题为《俳句中季节词语的研究》的文章,出自他自己笔下,因此,大概他一眼就辨认出了那一页上的内容。
友纳的右手正好停留在打开了的《拔楔》中一行较大的字上,指尖上的血就象在述说着他的心里话似的,描出了一条红线。
“这会不会是被害人的临终遗言呢?”最先看见这个情形的鉴定员说道。
从法医到在场的所有刑警都觉得,被害人死亡时的姿势不同寻常。
“……在这一页里……用血画过的地方,被害人似乎想要告诉人们什么。”一名刑警小声说道。
那染有血迹的一页,究竟是否准确地表达了被害人的意思,这还是个疑问。但假使真是他的临终遗言,那将为破案提供极其重要的线索。
被血染红的是被害人所著论文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是为了举例说明季节词语而引用的一首俳句。
这首俳句全文按日语读音用罗马字书写,它的日文含义用英文注在其后:SH!NO!EN!,UNKAMA?SUWARUKADODEKANADO!FUYO(这里的“上路”意指结婚。拜访学生时代的恩师时,向老师换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受到了老师的鼓励。走出老师家门,回头看去,房檐下飞舞着一群夏日的浮尘子。这首俳句表达了年轻人告别乡村奔赴域市时的心情。——英文注)被害人用血画出的线条,正好在“UNKA”这几个字的旁边。
这首用罗马字书写的俳句,按照注释,原文应为: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为什么被害人在临死之前如此留恋这一部分呢?
浮尘子是一种体长一厘米以下的小飞虫,是有名的水稻害虫,有夏浮尘子和秋浮尘子两种。
这首俳句的作者是“DO!FUYO”,即“土居美蓉”或“土井美蓉”,这无疑是某俳人的雅号。
当警方问到友纳夫人富士子时,她随即回答道:“哦,这位先生原名土井正文,是参议院议员。”
土井正文,按照宪民党的比例代表制,在党内名列第十,是位新任议员。
“被害人是不是在暗指士井正文议员?”全体侦破人员脑子里首先闪现出这个念头。
据说土井虽然与友纳同在宪民党内,但他属于参议院的福本派。然而,在私人交往上,他与友纳似乎挺合得来,两人出于俳句方面的共同爱好,时常就俳句进行交流。
仅仅根据被害人在杂志《拔楔》中的这首俳句上用血画了个记号,就立刻怀疑土井,这未免过于牵强。而且,很难想象堂堂一个参议院议员,会跑进别人家里来下毒手杀人。
为更加慎重起见,警方就这一点也询问了富士子夫人,对此,她也表示了否定的态度。
“嗯……土井先生不是那种人¨……他和我丈夫的关系又很好,……大概……那本杂志与此事并没有什么关系……”看样子,她根本就不承认这是丈夫的临终遗言。
侦破这起奇怪的凶杀案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侦破人员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略早于这一事件的国会议员关泽良英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被人杀害的案例。
关泽与友纳是宪民党中相互对立的议员,而且,两起杀人案有着不可忽略的共同之处。在友纳事件中出现过的那种特殊的凶器插在地板上,而在关泽事件中,却是插在被害人的眼睛里。
这种凶器与一般五金店出售的不同,叫做飞镖,是马戏团演员表演用的利器,从这一点上看,两起杀人棠很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
3
友纳死后的第二天,晨报就在第一版刊整了友纳遇刺的消息,同时,各报也在社会版上大加报道。
清晨五点,邮递员送来了当天的《每朝新闻》。久留美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大门口取来了报纸。她的这一举动只能说是出自某种预感……
干是,久留美得知了父亲的死汛。通常,父亲出了这样重大的事,她们是理应立刻接到通知的。但是,身为正妻的富士子当然不会给真利子打电话。
……一种肝胆欲裂的悲痛向久留美袭来。
“妈妈……”她的声音己经哩咽了。
听到久留美的声音,真利子穿着睡衣就下了床,两人把报纸摊开在厨房兼餐室的桌上,好一会儿,她们俩谁也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阅读着这篇描述悲剧过程的报道-
众议院议员(宪民党)友纳由人昨夜遇刺!
大号字体十分醒目。社会版正中刊登着一张大幅照片,照片上是在高高的石围墙环绕中的友纳府。
久留美急子想知道父亲临绦时的情况,她一遍又一遍飞快地扫视着有关的报遣。
——友纳氏在事件发生之前喝了威士忌,然后与往常一样回到书房。
——首先发现友纳遇害的是他的夫人富士子女士和女佣人山之濑二人。当时,友纳即已死亡。
——被遗弃在现场的凶器有两种,目前已验明其中一把特殊的利器是飞镖。
记载着事件经过的文字,接连不断地映入她的眼帘。当然,看来对凶手的追查已经有了头绪,并且由于侦破工作的重要,警方公布的情况有相当程度的保留。
“怎么办?……”真利子一面看着报纸上的报道,一面不安地小声说。
“镇静些,妈妈!事到如今,惊慌也没用,爸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闭馐保昧裘栏械剑捎谟涯傻乃溃置橇饺松畹闹е淙坏顾恕?
“怎么可能镇静得下来呀!碰到这样的事,……我实在受不了啊!我的头……”说着,真利子一下子扑在了桌子上。
“您坚强些,到那边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久留美扶着母亲暂时在沙发上躺下。真利子似乎发生了脑贫血,她脸色苍白,微微喘息,并不时轻声呻吟着。
“不要紧的。在这种时候,应当保持头脑清醒,考虑下一步怎么办。”能够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些话来,连久留美自己都为之惊讶,“现在,谁也没有通知我们,可是,不看看爸爸的遗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是碍…”说着,真利子轻轻点了点头。
“想想办法吧。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毕竟是疼我们爱我们的……爸爸呀!”
久留美眼里也涌出了泪水。
“要是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话……我绝不会让他们……杀害……你爸爸的……”真利子悔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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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凭报纸上那点报道,很难知遣详细情况。不过,那上面写着,爸爸是被人用两把凶器刺死的,对吧?”久留美低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母亲说道。
“是呀。其中一把……就是……那个……”说着,她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就是谷口的情人……远山真由……那个女人……在马戏团里用过的……对吧?杀关泽众议员时也是用的这种凶器……”久留美直言不讳地说道。
在看报上的报道时,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一点。
“这就是说……”
“对,事情很明白!”
“一定是良夫……”
“是的。因为爸爸要杀他,……于是他抢先杀了爸爸,是吗?”
“肯定是这样!”真利子躺着说道。
友纳要灭那两个人的口,这件事是真利子通知谷口的。
结果事与愿违,那两个人发现自己已危在旦夕,就先动手了。
可以断定,谷口和真由二人为了三千万,杀了关泽众议员和石田。二人既已犯下如此严重的罪行,又得知友纳要向他们下手,便一不做,二不休,翻过脸来杀了友纳。
“真可怕!”
久留美吸了一口凉气。
凶手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怎么办?”真利子小声嘀咕道。
“恐怕只有报告警察了。”久留美冷静地说。不,正确地说,她是在强装冷静。
“这……不管怎么说,良夫毕竟是我的表弟呀……”“现在您还说这干什么!他拐骗了我,弄得不好,也许我已经被他杀了,他还杀了爸爸。这只能怪他自己!”
听了久留美这一席语气强硬的话,真利子终于点了点。
“是啊,你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们也没什么顾忌了。”
“而且,我们再不能慢慢腾腾的了,您知道吗?”
久留美表情严肃地盯着母亲。
“怎么回事?”
“如果那两个人还要杀人的话,这回该杀我们俩了!您说呢?因为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他们干的坏事!”
“啊,是呀!”
真利子意识到,女儿说的话是有分量的,便慌忙从沙发上蓦地坐了起来。
“哎,不行,现在还不能起来!起得太急,还会头晕的。”久留美忙制止道。
“这样待着可不行!”
“那么,怎么办呢?”
“我去给警察打电话。”
“不,电话我去打……”
久留美对母亲冲动的行为始终放心不下。
“妈妈不去,让孩子去,人家会指责我的。”
“不会的。”久留美鼓起腮帮说道,“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请妈妈做。”
“嗯?”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锁好门,……您暂时把钥匙拔下来,不要开门。凭我的直觉,近期内,那两个人肯定会来,来杀我们俩!本昧裘拦室庾龀鲆桓毖纤嗟难永聪呕U胬印R蛭醯貌徽庋觯盖资遣换嵴嬲私馐虑榈难现匦缘摹?
“讨厌,讨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不是?所以要给警察打电话,请刑警时常来我们家。”
“我明白了,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还有,……报上的报道里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琢磨,”说着,久留美再次拿起《每朝新闻》,“不是说,在爸爸倒下的地方,有一本最近一期的《拔楔》掉在地上吗?”
“是这么写的。”
“报道没有明确写出这本杂志和这个事件有什么关系,但看起来似乎是有关系的。”
“……”
“俳句是爸爸一生的爱好,这本杂志掉在他倒下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呢?……”“那么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真利子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没有直接目睹友纳浑身是血的尸体,也许真可说是这对母女的幸运了。
“我也搞不明白。刑警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问问这件事。”久留美一边这样说,一边心里暗想,也许真正能够解开这个事阵之谜的只有我。我很了解爸爸,也很了解那两个人,而且还懂得俳句……“你简直象个侦探。我看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有名的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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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这么想吗?您的灵感真厉害。说实话,刚才,我自己也在想象,好象我已经成了一名侦探,要去破案。”
陷入悲蒲深渊的母女二人终于对视而笑了。事到如今,她们俩只有横下一条心,全力以赴,来摆脱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