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祁连七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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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城西,崆峒山下,有好大的一片庄院,但某夜三更,突然烈焰腾空,不到天明,便烧得干干净净,

庄主人来头不小,是武林中有名人物,冲云一鹤卫羽,名列“祁连七鹤”,在西北道上,威誉颇大!

提到祁连派,在近十余年间,崛起武林,与四川邛崃的二绝双奇,分庭抗礼,声势之盛,几乎凌驾少林、武当、峨眉、昆仑等各大名门之上!

祁连派是论艺接位,越次传宗,由上代掌门人,选择了武功最强的二弟子白鹤道人,执掌祁连山千仞峰腰的“祁连道观”!大弟子玄鹤齐明,则与其余五个师弟,散居甘、青、新、陕各地.因他们全是以鹤为号,故被江湖中人称为”祁连七鹤”!

如今冲云一鹤卫羽半生所聚的一片产业,居然转瞬成灰,怎不叫他负手蹀踱,眼望着一椽断壁.破瓦残垣,心中又疑又恨?

在他庄中作客的黄鹤杜璧,朱鹤阮西强,也是皱眉深思,突然黄鹤杜璧抬头向冲云一鹤卫羽道:

“三师兄.据小弟看来,此事并非偶然,因为阮六弟与我,也是家宅被烧,而且同是在三更左右,突如其来地满庄皆火!”

冲云一鹤卫羽答道:

“我觉得这把火起得太可疑,但凭我们祁连三鹤这等身法.眼力,居然未曾发现丝毫敌踪,杜四弟.你想想看,本派最近招惹了些什么厉害人物?”

黄鹤杜壁略为思索以后.说道:

“这江湖仇怨,及武林中的特殊事迹,要数大师兄最熟,他往往料事如神!我们何不跑趟定西?拉大师兄一齐上千仞峰‘祁连道观’,请掌门人邀集所有同门,仔细计议,总不能把‘祁连七鹤’声威,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毁于一旦!”

冲云一鹤卫羽默然点头,因房舍虽毁,细软未失,家小人口,亦无损伤,遵嘱咐庄丁弟子,小心照料,重新建筑,自己则与四师弟黄鹤杜璧,六师弟朱鹤阮西强,一同扑奔卜居定西县境的大师兄玄鹤齐明之处!

玄鹤齐明一身功力,在“祁连七鹤”内超迈群伦,整个武林,亦推独步!

老妻早亡,所遗一女,小字“烽英”,在老父悉心教导下,已长到十七芳华,冰心玉骨,绝代倾城,连软硬功夫,也几得玄鹤齐明的十之八九!

冲天一鹤卫羽,与黄鹤杜璧,朱鹤阮酉强.因家宅同被怪火焚毁,心头一片疑云怨气,亟待解释发泄。

所以自平凉翻山越岭.连夜疾赶来此.但刚刚赶过华家岭,前面左侧山环以后,便是齐明父女所居的“听松小筑”之时,远村绑锣正打三更.却见左前方,一片红光,冲霄而起!

卫羽愕然驻足,向黄鹤杜璧问道;---

“那火光方向,不正是大师兄的‘听松小筑’吗?难道说……”

三人是站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暗影之下,卫羽的话扰未了,.火光方面,已有一条人影疾驰而来!

朱鹤阮酉强在’祁连七鹤”之内,武功虽仅中乘.性情却数他最暴,红光一腾,便认定大师兄家中亦遭怪火殃及,自然早就怒满心头.迎着人影抢出.扬掌一招”力士开山”,蓄足丁十成真力,劲气呼呼地,隔空猛击!

就在阮西强掌力特发未发之际,先现的人影之后,又是一条人影电疾赶来,身形之快,宛如仙鹤游空,正是他们祁连一派的特殊身法!

冲云一鹤卫羽站得较远.看出后面那条黑影,正是大师兄玄鹤齐明,知六师弟朱鹤阮西强这一掌可能打得有点过份鲁莽,但事出突然,阻止亦自不及!

幸亏前面那条人影,内力轻功,两皆不弱,猝然遇袭之下,竞能不懂不忙地,翻掌微挡阮酉强掌风,人却借力一式“孤鹤倒飞”,轻飘飘的退出一丈三四,用的也是祁连绝学“飞鹤八式”!

朱鹤阮西强,见对方武功,与自己源出一流,才知几乎铸错,方自愕然收手,尚未来得及发话动问之间,当头怒啸划空,一条黑衣人影,宛如闪电飞星,飘然而落,口中并冷冰冰地说道:

“不知来历之人.纵火烧我‘听松小筑’,同门师兄弟,却又暗袭我的独生女儿,来者有没有掌门人在内?玄鹤齐明要想请教请教.我父女犯了什么背叛本派的不赦大罪?’

冲云一鹤卫羽,听大师兄这等口气,知道玄鹤齐明,竟误会火是自已人所放,生怕朱鹤阮西强羞窘之下,万一应对不善,误会可能起缠越深.遂赶紧以手肘一碰黄鹤杜壁,双双纵出,含笑叫道:

小弟卫羽,率四师弟、六师弟,专诚来叩大师兄金安……

玄鹤齐明是个五十来岁的清耀黑衣老人,从他一双锐目的深沉目光以内,看得出此人城府极深,不等冲云一鹤卫羽说完,便淡淡地“哼”了一声,说道:

“叩安两字,齐明不敢当!英儿过来,我先看看你六师叔给的这份见面礼,重是不重?”

朱鹤阮西强幸亏人在暗影之内,不然他脸上的颜色业已羞窘得像个紫茹子般,几乎无地自容!倒是那位齐绛英姑娘,大大方方地缓步走来,含笑说道:

”爹爹,烧掉了三间‘听松小筑”不算什么,我们顶多再盖,何必这样生气?六师叔更是因在黑夜之中,可能误会我是纵火之人,才突然出手!女儿又没受伤.爹爹不要再怪六师叔了!”

冲云一鹤卫羽,知道大师兄因当年“祁连七鹤”较艺传宗之时,内家真气方面.略弱二师兄一筹,才没有得到本派掌门之位,口中虽然隐忍不言,心头刺激难免,而白鹤道人格于师命,接掌门户以后,便立即严命各师弟,对这位大师兄务须特别尊重!

所以乘着齐姑娘话完,立时接口道:

“绛英侄女,倘若真是烧去三间‘听松小筑’,我们何妨替大师兄盖上十间百间?但此事大有阴谋,这纵火之人烧的不是区区房舍,烧的却是我们祁连一派的名头威望!”

冲云一鹤卫羽,因平素深知大师兄气傲心高,这几句话说来,果然对症下药,玄鹤齐明怒气立收,目中暴射奇光,注定卫羽问道:

”三师弟话中有话,难道你们知晓谁是纵火烧我‘听松小筑’之人?’

冲云一鹤卫羽笑道:

“纵火之人为谁?正是小弟等前来晋谒大师兄所欲讨教之事!六师弟邠州庄院,四师弟天水家园,与卫羽平凉崆峒山下的一百余间房舍,全在三更起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这把怪火,居然赶在我们之前,又烧掉大师兄的‘听松小筑’,这种怪异情形,似乎不能认为是一种偶然巧合!”

玄鹤齐明闻言,眉峰深皱,说道:

“照三师弟如此说法.这把怪火似乎是专烧我们祁连一派!”

冲云一鹤卫羽点头说道:

“祁连七鹤以内,已有四鹤的家园被烧,五师弟、七师弟远居青海、新疆,尚不知他们是否有同样遭遇?”

玄鹤齐明突似被卫羽提醒甚事,转头对爱女绛英说道:

“青海、新疆虽远.‘祁连道观’却近在凉州,纵火之人,既然专烧‘祁连七鹤’,难道他就不敢去干仞峰腰走走?”

黄鹤杜壁翟然道:

“大师兄说得极是!掌门人决不会想到有这等奇变,万一‘祁连道观”也为怪火所焚,我祁连派尚有何颜再在武林立足?”

师兄弟同心之下,立即连夜疾驰,朱鹤阮西强因自己身为师叔,鲁鲁莽莽地打了齐绛英一掌,委实感觉不好意思!大师兄虽然不再责怪,心头总觉歉然!途中想了半天,向齐绛英笑道:”绛英侄女.我这做师叔的太丢人了.但那一掌决不能让你白挨,定然要好好送你一样东西,以为补过!”

齐绛英一面疾驰,一面抿嘴笑道:

“侄女身为后辈,师叔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那件事过去算完,六师叔怎么老是记在心头?你若想送我东西,普通的我不想要.若是太名贵的.说出来又怕六师叔舍不得呢!”

玄鹤齐明闻言,暗笑爱女刁钻,但却故作不闻地只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畅叙别来情况,并各自推敲,这到处纵火,专烧“祁连七鹤”之人,到底是江湖中的哪路人物?

朱鹤阮西强听完齐绛英姑娘话后.轩眉大笑说道:

“绛英侄女,你怎么绕着弯子讲话.祁连派后起人物之中,数你秀拔群伦,想要你六师叔送给两件东西.难道我会吝而不与?”

齐绛英微笑说道:

“侄女知道六师叔身边.有两样稀世奇珍.‘劈水分光剑与‘祛毒龙珠’,你随便给我哪一样吧!”

黄鹤社壁闻言也道:

“绛英侄女,你可真够厉害,‘劈水分光剑’与‘扶毒龙珠’全是老六的命根子,他委实未必舍得给呢?”

朱鹤阮西强眼望黄鹤杜壁笑道;

“四师兄莫来激我.阮西强既无子女,也未收徒,难道我要带着这两样稀世奇珍,入棺殉葬不成?”

玄鹤齐明听六师弟出语不祥,眉头方自一蹙.阮西强已取出一粒色红如火.龙眼大小的巨珠,递向齐绛英手中说道:

“绛英侄女,这粒‘祛毒龙珠’.先送给你,‘劈水分光剑’则等你六师叔诸缘尽了,撒手尘寰以后,才能归你所有!因为目前我还想仗着它去会会那个躲在暗处放火,专门烧我们祁连一派的无耻鼠辈!”

齐绛知道这粒“祛毒龙珠”,专疗百毒.灵妙非常,六师叔平时连看都不肯轻易借给人家,如今居然真的脱手相赠,倒有点喜出望外,不知如何是好?

玄鹤齐明虽然性情阴沉偏挟,但见朱鹤阮西强,肯以如此异宝赠送爱女.不由也觉难得,遂含笑发话道:

“六师弟怎么当真把这等武林奇宝,送给小孩子们?你不要把我先前那句戏言……”

朱鹤阮酉强不等齐明话完,接口哈哈笑道:

“大师兄说哪里话来?祁连七鹤,情同手足一般,绛英侄女又这等冰雪聪明,要想送她一点东西,太普通的,也实在拿不出手!‘祛毒龙珠’不过只能祛毒防身,算不了什么重礼,倒是小弟这‘劈水分光剑’,颇具妙用,目前虽因功力薄弱.仍须仗它闯苗江湖,但一旦撒手尘寰,仍将遗赠绛英贤侄女呢!”

玄鹤齐明听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屡屡出语不祥,不由偏头看他一眼,只见在月光之下,阮西强脸上气色晦暗异常,非青非白的难看已极!

齐明扛湖经验极丰,自然亦精鉴人之术,知道凡属这种气色一现,其人必有极大厄运将临.心中警意遂生,略为落后半步,与阮西强并肩齐驰,暗中留神防护.并对爱女齐英笑道:

“英儿,还不谢过六师叔厚赐,你这一掌挨得真不冤了!”

众人谈笑声中,一同昼夜飞驰.赶住凉州西南的祁连山干仞蜂腰,由白鹤道人所主持的祁连道观!

祁连道观是西北一带武林圣地.建筑得颇为巍峨,众人方到干仞脚,白鹤道人便已得讯,因闻有大师兄玄鹤齐明在内.而这位大师兄又为了上代掌门越次传宗之中,心中对自己不无芥蒂,遂率领观中八大弟干.暨新来的五师弟瘦鹤施清,一同迎出观门十丈!

玄鹤齐明,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朱鹤阮西强等三位师弟,及爱女齐绛英,尚未到干仞峰腰,便听得祁连道观内,云磬连响!齐明知道白鹤道人得讯,正在集众出迎,自己不愿平白受他这等礼教,赶紧脚底加功,急纵而上!

但等齐明纵登祁连道观前面的一大片石坪上时,已有八名身披青色道袍的观中二代弟子,及一位身材长瘦的劲装汉于.簇拥着祁连振掌门白鹤道人,在观门十丈以外,肃立相待!

玄鹤齐明眉头一蹙,抢步当先.向白鹤道人抱拳施礼说道:

“齐明不敢当掌门人远出相迎.掌门人好!”

白鹤道人听大师兄这等口吻,赶紧侧身避礼.一躬到地,神色极度恭敬地说道:

“小弟因观中事冗,少去定西‘听松小筑’,叩问大师兄金安,尚请大师兄海量宽恕小弟不恭之罪!”

白鹤道入神色恭谨,礼教周到,玄鹤齐明只得淡然一笑,这时瘦鹤施清,暨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璧,朱鹤阮西强等,也纷纷向大师兄及掌门人相互见礼。

玄鹤齐明见远居新疆星星峡的五师弟瘦鹤施清.也在此间,便知事有蹊跷,但因有掌门人在,自己不便亟亟动问,遂由白鹤道入侧身陪同进入观内.参拜本门历代祖师神位以后,分别落座。

白鹤道人躬让玄鹤齐明上坐,陪笑说道:

“大师兄便今日不来,小弟也率五师弟前去定西:听松小筑,拜谒求教,商量一件大事!因为五师弟最近有桩奇异遭遇……”

玄鹤齐明眉头深蹙,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朱鹤阮西强,及爱女齐绛英等人.交换了一瞥目光,看看瘦鹤施清,不等白鹤道人话完,便即缓缓问道:

“五师弟,你在新疆星星峡的那一所产业,是不是某夜三更,突然起火,烧得片瓦无存干干净净?”

瘦鹤施清奇怪得自座位中跳将起来,叫道:

“大师兄你江湖经验再好,武林见识再丰,也不会千里以外,料事如见!你……你……你什么时候修炼成了前知慧觉?”

白鹤道人面上也露惊容,但他目光在卫羽、杜壁、阮西强等人身上流转一过后,倏然长眉双挑,目中暴射奇光,向玄鹤齐明讶声问道:

“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等,散居各处.突然聚合.此事颇不寻常!难道大师兄等人,也有五师弟的同样奇异遭遇不成?”

玄鹤齐明面寒如水地点头答道;

“掌门人料事真高!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的家宅,与我的‘听松小筑’,全是三更火起,一例同焚,”

白鹤遭人平索修养极好,但骤闻这种奇讯以后,也不禁满目惊奇,并深带怒容地说道:

“难道这把怪火专烧我们祁连一派?”

玄鹤齐明依旧冷漠地说道:

“本派在西北一带,虽然久享盛名,但系刀头剑底争来,得之不岳,众师弟惶惑之下.莫知所措,才邀我同谒掌门人,请示应该怎样应付.方足保持我祁连一派的声名不堕!”

白鹤道人赶紧避席躬身.向玄鹤齐明稽首为礼,答道:

“大师兄千万不要这样讲话.小弟虽因师命难违.忝掌门户.其实不论武功见识,均须大师兄时时加以匡迪指教!如今祁连一派遇上隐形强敌,面临荣辱关头,必须同门一德一心,小弟恭请大师兄发号施令.便命我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玄鹤齐明,因夙怨在心,故见到这位执掌祁连一派门户的二师弟后,词锋之中,颇含讽刺挑拨意味,但见白鹤道人处处谦让,神色始终对自己恭敬已极,心中不由也自暗服,长叹一声,改口说道;

“二师弟,你也不要这等说法,掌门人总是掌门人,齐明只愿供咨询差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属祁连门下,仍然全应恭听掌门人发号施令!”

白鹤道人听齐明这等说法.因敌方分明专对本派下手,但形影不见,来历莫测,根本令人攻无从攻,守无从守,遂正色向齐明问道:

“小弟先向大师兄请教,你心目之中.可有所疑人物?”

玄鹤齐明闻盲正皱眉沉思,突然观门值日弟子.双手捧进一只长约一尺,宽约半尺、高约四寸的黑色铁匣,向白鹤道人躬身桌遭:

“启禀掌门师尊,适才有一年轻人来到观门,嘱弟子将此匣呈交掌门人,说是这三月以来,有关本派的奇事答案,全在这铁匣以内,打开一看便知!”

白鹤道人接匣在手,目光一闪,问道:

”来人是否还在观门?”

那名值日弟子脸上微红,低头答道;

”来人身法大快,弟子低头略为察视铁匣之间,已被他不知不觉退去!“

白鹤道人挥手叱退这名值日弟于,方待开那铁匣,玄鹤齐明发话相拦,说道:

“二弟,近来怪事大多,必须特别小心警惕,你不必亲手开这铁匣!”

白鹤道人经大师兄一提,也觉来人可疑之处甚多,自己不应这样鲁莽,遂将铁匣置在七八尺外,请玄鹤齐明等人,各自凝功防护,然后劈空一掌.用了七成真力,向那只铁匣震去!铁匣匣盖倒是一震即开,但旋即腾起一片火光,惊得众人纷纷双掌护身.离座后退。

匣中空无一物.但那火光腾起,却足有六七尺高,更怪的是火光中竟有八个绿阴阴的字迹,一闪即灭,不过人人俱已看清,那八个绿宇,是触目惊心的“今夜三更谨防天火”!

白鹤道人霍然一阵震天狂笑,说道:

“好好好,这种生面别开的火光警函,来得正好!我白鹤腾飞,若不能防护这座祁连道观,而使它也在今夜三更化为灰烬,何颜忝为祁连一派掌门?便即横剑自绝.以对本派中历代祖师谢罪厂

说到此处桌上拔起一扦上绣七只云鹤的令旗.向瘦鹤施清正色说道:

“五师弟,代我传达:七鹤旗令’,命观中所有二三两代弟子,今夜不准睡眠,各携兵刃暗器,防护本观四周,只一发现敌踪,便立即施放‘白鹤信火’!我与诸位师兄师弟.则在观门以外的石坪之上,摆列一席盛筵.一面彼此畅叙离情.一面看看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飞仙剑侠.来去无踪!尤其要见识见识那三更时分的怪火,是怎样由天而降?---

白鹤道人一动真怒.其余的祁连五鹤,也自怫然.瘦鹤施清传完旗令,因天已入夜,皓月斜挂碧空,师兄弟六人遂各怀趁手兵刃暗器,步出现门,连同玄鹤齐明的爱女绛英,一齐入席倾杯畅饮!

祁连道观的形势极好,背情危峰,面临绝壑,观前这一大片石坪,则是由人工辛苦开出,不但壮观.并可作为白鹤道人日常督率门徒练功之处!

“月到中秋分外明”,此时虽然已属晚秋,但天净云开,秋高气爽,蟾辉依旧,皎洁无伦!远近山林.轻笼柔光.归云横岫,飞瀑喷珠,众人宛若身在一幅绝美画图之中,哪里想得到一个时辰以后,便有石破天惊的惨变!

玄鹤齐明为人极富心机,传杯接盏之间,首先注意的,便是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只见他脸上那种晦暗死色,竟自越来越显!

奇怪的是,不仅阮西强一人,连祁连派掌门白鹤道人的脸上,居然也有一种异常神色!但他比阮西强不同的是,在这种异常神色以外,还另有一种湛湛神光,令人一见便泊然生敬,不可逼视!

白鹤道人敬了大师兄三杯酒后,根本不再提及三更防火之事,只是含笑对齐绛英说道:

“绛英贤侄女,我素闻你资质之好,与用功之勤.是本门第二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物!能不能把大师兄精擅的‘云鹤八掌’施展施展.让你众师叔看看?”

齐绛英突听这位掌门师叔.要自己当筵献技,不由有点踌躇,但目光一瞬爹爹.却见玄鹤齐明微笑颔首,遂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向白鹤道人及其余祁连四鹤敛衽笑道:

“侄女年幼技薄,不到之处,敬请掌门师叔,及各位师叔,不吝教晦!”

话完,香肩一拧,在月光下冲天纵起三丈来高,从第一式“灵鹤冲云”开始.施展爹爹玄鹤齐明傲视同门的“云鹤八掌”!

这“云鹤八掌”,一掌分为八式,共是八八六十四招,大部分均系凌空搏击身法,所以必须轻功到了相当火候之人,才能运用得得心应手!

齐绛英慧质天生,心灵性巧,当着掌门人及各位师叔之面,自然更是刻意施为,只见她矫若游龙,翩如彩凤,捷遭云鹤,巧似灵猿的把八八六十四招,一齐使完,才悠然收式,俏生生地卓立筵前,神色极度从容地向祁连五鹤微笑施礼!

白鹤道人拊掌大笑,赞道:

”贤侄女如此天资,若再略加时日煅炼,足为祁连派中在武林放一异彩!”说到此处,转面向玄鹤齐明笑道:

“大师兄,绛英侄女功行如此精进.小弟忝为掌门人,不能不有所奖励,我想送她两样东西,略表薄意!”

玄鹤齐明知道这位宰门师弟.人品不错,为了弥补自己当年不曾得到掌门职位的缺憾.事事特别恭敬,如今既然自动要奖赠爱女,出手定然不凡.遂含笑说道:

“二师弟,你口头奖励已足,何以再给她什么东西?”

白鹤道人接口哈哈笑道:

“我这穷师叔,也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是想送给贤侄女一本小弟自著的“白鹤剑谱”,及另外一件防身晴器‘白鹤神针’,大师兄命她收下好了!”

玄鹤齐明知道祁连七鹤,武功虽然同出一源,但却各有一两件专长之处!这“白鹤剑谱”上所载的“白鹤剑法”,暨一十二枚针身附有小翼、能够回旋飘荡、令对方极难闪躲的“白鹤神针”,均是二师弟白鹤道人的成名绝学!想不到他出手赠送爱女的竟是这两般绝艺,不由也自深深佩服白鹤道人的胸襟度量,委实不愧为一派掌门!遂向爱女正色叫道:

“英儿,你掌门师叔所赐太厚,还不上前拜谢,今后应更加惕励.毋负掌门师叔及其他诸位师叔期望!”

齐绛英如言拜谢,白鹤道人取出一本薄薄的“白鹤剑谱”.及一只扁长皮囊,递与齐绛英,含笑说道:

“白鹤剑法,详载于剑谱之中.你只须照谱精研,便有成就!但这扁长皮囊内的十二枚‘白鹤神针’,发放之时.却有特殊手法,等今夜把祁连道观的劫难度过.我再仔细教你便了!”

齐绛英接过收下,喜孜孜地坐在爹爹身侧,抽出一枚百炼精钢所铸,长约七寸,身附双翼、银光闪闪的“白鹤神针”,不住把玩,并微笑说道:

“爹爹,这种,白鹤神针’制作得真极精致好玩,可惜我尚不会发针手法,不然今夜那放火对头来时,便让他尝尝这神针滋味多好!---

冲云一鹤卫羽大笑说道:

”绛英侄女,你这话说得可不大对,有你爹爹,及这许多师叔在此,难道还会让你出手?如今一更已过,二鼓初交,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三更,贤侄女只管端坐倾杯,看看祁连七鹤是不是庸弱无能,任人欺辱之辈?”

白鹤道人则因身是祁连一派掌门,师兄弟家宅连连被烧之下,对方居然更敢明目张胆地通知要在今夜三更,火焚道观.心情自比任何人都更紧张,全副精神,都在注意祁连道观周围的一切,静待更鼓三响!

越是这种情况之下,越感觉光阴仿佛过得极慢极慢!瘦鹤施清向大师兄玄鹤齐明举杯敬酒,问道:

“大师兄江湖阅历极丰,你可曾从那送铁匣来的少年人身上,看出对头来历?及为何专用放火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祁连一派?---

玄鹤齐明皱眉答道:

“祁连一派,井未与其他武林人物结下什么生死不解之仇,如今突然出现这种怪事.委实令人难以揣测……”话方说到此处.突然满座面色一沉,齐明也停口不言.一同目注祁连道观东侧两丈外的一丛密树!这丛峦树,约莫有数十株之多,但并

无异状,只见三四只夜鸟,扑扑振翼飞出!

朱鹤阮西强愤然起立,手按“劈水分光剑”柄.向白鹤道入说道:

“掌门师兄,夜鸟无故不乱飞,小弟去看看那丛密树之中.是什么东西作怪?”

白鹤道人眉梢徽剔,目光又是一注那丛密树,向朱鹤阮西强摆手说道:

“如今未到三更,六师弟且不要理他,我确实想看看对方来了几人,及怎样下手?这样好了,六师弟代我传令观内外负责防护诸弟子,叫他们不到三更,敌人纵在观门现身,也不准妄动,但一到三更,有人敢动祁连道观一草一木,即合力加以擒获格杀,任何不尽职之人,均将革出祁连门户!”

朱鹤阮西强躬身领命,到祁连道观前后,转了一圈,等他传令回来,业已距离三更不远!

白鹤遭人身膺门户重责,表面虽然沉着暇豫.内心何尝不紧张万分?一直等到二更将尽,再有片刻便到三更,那送“铁函火信”、警告他们“三更防火”之人,仍无丝毫动静!天下事奇妙无比,一方过分沉得住气之时,另一方即准如此,所以白鹤道人在眼看即交三更之际,倏然起立,说道:

“如今三更即届.我们必须合力擒住来人,查明他为何专与祁连派作对根由!小弟敬请大师兄,率三师弟,四师弟暨绛英侄女,注童西南,小弟偕五师弟、六师弟,注意东北I”

玄鹤齐明等人,一齐神色肃然起立,但就在此时,观中已打三更,突然一点银星,从道观东侧,先前有夜鸟飞出的那丛密树之中,冲天而起,斜往祁连道观上方飞去!

玄鹤齐明大叫一声“不好”,说道;

“怪不得他叫我们:谨防天火’,这好像是武林罕见的‘九散流里’,难道对方事先竞在规中藏放了硫磺火药之属?”

白鹤遭人闻言脸上一红,暗想倘若真如大师兄之言,被对头潜入观中,作了手脚,而自巳尚懵然无知,则自己这掌门人,有何颜面再作?

思念未毕,那点银星业已“砰”然一声,在祁连道观正上方三五丈处爆裂,化为九条其亮如电的龙形火光,分泻祁连道观各处房舍!

祁连道观以内,也确如玄鹤齐明所料,预先藏放了硫磺火药等物,亮如电闪的尤形火光一落,立时“轰轰”然引发,烈焰腾空,刹那之间,便成了一片火海!

这时那丛密树林之中,陡地一声破石穿云的龙吟长笑,有条人影,以“凌虚御风”的绝顶轻功,拔空而起,就在草树之巅,往东北方电疾而遁!

朱鹤阮西强“劈水分光剑”首先出鞘,跟踪猛扑,玄鹤齐明因看出他面上晦色太显,井念阮西强慨赠爱女“祛毒龙珠”之德,正待尾随,暗加照拂,忽闻白道人以一种凄厉口音叫道:

“四师弟、五师弟暨绛英侄女,速追敌踪,大师兄、三师弟则请慢走,小弟有事交代!”

黄鹤杜璧的丧门剑,瘦鹤施清的软钢缅刀,双双出鞘,携同齐绛英,应声疾追,玄鹤齐明及冲云一鹤卫羽则愕然停步,回顾白鹤道人,只见白鹤道人,双手紧握,目注火光冲天的祁连道观,脸上显出一片愤怒到了极点的肃穆神色!

突然白鹤道人好似下了什么极大决心,双眉一剔,沉声说:

”大师兄、三师弟随我进观,我们不能听凭历代祖师心血所刨的这片基业.完全毁在无情劫火之下!”

话完当先猛扑观门,向一干张皇失措纷纷救火的门徒喝道:

“祁连派下三代弟子,努力救火,八名二代弟子,一齐随我到祖师殿内!”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猜不出白鹤道人用意,只得默然相随。

幸而祖师殿附近,因院宇广阔.火势尚不甚大,白鹤道人抢进殿内,整肃衣冠,向祁连派历代祖师神位恭谨下拜,口内朗声说道:

“本派历代祖师在天英灵垂鉴,弟子白鹤腾飞,无德无能,时本派根本重地,防护不周,致被敌人有所损毁,委实不配再任掌门!今在祖师神前谢罪,并将今后掌门及恢复本派声威之责.交托大师兄齐明执掌!”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均想不到白鹤道人性情如此刚烈,不由一齐愕然失色!但白鹤道人业已转身卓立,自怀中取出那面”七鹤旗令”.脸上一片湛然神光.向玄鹤齐明苦笑说道:

“大师兄,不是小弟故作矫情,实因祁连派近十余年间,一帆风顺,上上下下,均不免略生懈怠之心,才招来今日这种奇灾大辱,何况根本置地被焚?小弟若不有所自处,必然永远胎笑武林,无法洗雪!

“来人发放‘九散流星’手法,暨退走时所显轻功太高,阮、杜、施三位师弟追去,小弟不大放心,大师兄接我掌门旗令以后,即请与三师弟赶紧随后接应,今后有关复仇暨重振本派威誉之事,亦请多费心神,以略赎小弟罪愆!”说完双手恭捧那面“七鹤旗令”.递向齐明!

玄鹤齐明,当初不曾得到这掌门之位,心中确曾不服.但如今在这种情况之下,去接“七鹤旗令”.心中却有点不忍!就在他略一迟疑间,白鹤道人已把那面“七鹤旗令”放在玄鹤齐明怀中,霍地转身向侍立阶下的八名二代弟子喝道:

“从今以后,由你们大师伯齐明,接任掌门,所有祁连派门下弟子,必须完全听从‘七鹤旗令’指挥,并应时时警惕,勿生丝毫懈怠之心,我白鹤腾飞今日的归源结果,就是大好榜样!”话音方落.向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凄然一笑,回手拔剑,便往自己的咽喉横去!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见白鹤道人自眨掌门.本来巳觉惊怪,却万想不到,他会因祁连道观被毁一事,竟在祖师殿中,横剑自尽谢罪!

所以仓卒之间.仅双双发出一声惊呼,便见血光进处,祁连派一代掌门,武功卓绝的白鹤道人,由于略微轻敌的一念之差.溅血横尸历代祖师的神位以下!

齐明、卫羽,双双顿足流泪,阶前八名二代弟子.更惶然莫知所措!结果还是玄鹤齐明,强定心神,打量四周,见对头暗藏观中的硫磺火药.大概业已烧完,火势稍戢,遂一展手中“七鹤旗令”,向那八名二代弟于,正色说道:

”这祖师殿周围空旷,火势难达,观主遗体.就暂时停放

此处,你们分出二人,在此照应,其余则乘如今火势稍戢,赶急督众将火扑灭!我与你们三师叔,要去接应你们众位师叔,誓必擒回那纵火对头,为观主报仇雪恨!”

冲云一鹤卫羽知二师兄白鹤道人已死,无法回生,目前接应众师弟最为急要,遂与玄鹤齐明转身对地上白鹤道人遗体合掌一拜,立即双双施展祁连一派的独擅轻功“飞鹤游天”身法,冲出依然浓烟四冒的祁连道观.向东北方追去!

二人疾追过几座峰头,不但未见敌我两方踪迹,连半丝打斗喊杀的声息也听不见!

冲云一鹤卫羽,驻足诧道;

“杜、施、阮三位师弟暨绛英侄女,倘追不上敌人.必已回转观内,协力救火!万一追上敌人.则免不了一番石破天惊的狠打恶斗!如今怎的……”

卫羽话犹未了,玄鹤齐明眉头略蹙说道:

“三师弟,放一根你的‘冲云银焰’试试!”

卫羽被大师兄提醒,暗想自己平素机智不弱,今日想是被一连串的意外变故弄昏,囊中现有极好的互相通讯之物.怎的不用?遂取出一根银色箭头的小箭,暗运内力向上甩起三丈来高,箭头划空生焰,闪闪银光,耀人眼目!

果然银焰升空不久,左前方突地一声轻响,并似略见红光一闪……

玄鹤齐明说道:

“这是四师弟的‘霹雳珠’,但霹雳珠虽闻.珠光不显.他们莫非在左侧那座岭头过去的深谷之内,我们翻上左面那座岭头,大慨便可看见……”

冲云一鹤卫羽,因今夜祁连道观被焚,掌门师兄横剑自绝,刺激得胸中充满了盛怒奇悲,身形猛拔,便往左侧那座峻岭高峰,如飞扑去!

玄鹤齐明紧紧跟随,等他们刚刚翻上那座岭头.便听见岭下一片深谷之间,又是霹雳一声,红光微闪!

祁连七鹤,均在这祁连山中习艺多年,地形极熟,玄鹤齐明讶然说道:

“这谷中虽有一片森林,可以暂时藏身,但却是个死谷.敌人逃至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冲云一鹤卫羽眉峰微蹙,说道:

”大师兄,敌人对这祁连山的地势,哪有你我熟悉?还不是被三位师弟暨绛英侄女等人,迫得忙不择路,才进入这处死谷!我们何必在此猜疑?下谷一看,不是便可知道究竟了吗?”

玄鹤齐明听出三师弟言中之意,有些不满自己过分谨慎,暗想虽然白鹤道人已把“七鹤旗令”交给自己,若不能获得一干师弟归心,这掌门人也不好做!何况爱女绛英亦在谷中,赶紧点头答道:

“三师弟说得极是,你我下谷一看,但二师弟自尽噩耗,暂时不要让诸位师弟知道,免得他们急怒伤心,有所误事!”

凉秋九月.塞上风高.祁连山且有多处峰头.经年积雪!但这片死谷之中,却因地势极低,四面都有高崖壁立,气候略为温和,但也木枯叶落,一片深秋景色!

齐、卫二人,下到谷底,只见黄鹤杜璧,独自立在一处极为狭小的转折路口相待,面带忧容地急急说道:

”大师兄、三师兄来得正好,敌人轻功身法极高,踪迹若隐若现,施、阮两位师弟及绛英侄女,业已追向谷中深处,小弟因恐敌人狡猾,回头逃脱,故而扼守此处,如今师兄等一来,我们人手众多.便可排搜这座无路可通的死谷.有如瓮中捉鳖的了!”

玄鹤齐明摆手作势,命卫羽居左,杜璧居右,一同顺着谷势搜去!

经过几重转折,谷势倏开,眼前是一片不算太大,但也密压匝的森林,那位齐绛英姑娘,却在林外悄生生的横剑而立!

玄鹤齐明见状叫道;

“英儿,你五师叔与六师叔呢?是不是入林迫缉放火之人去了?”

齐绛英答道:

“阮六师叔说是他与五师叔,能搜出敌人,叫女儿在林外守候!”

冲云一鹤卫羽皱眉说道:

“阮六师弟简直胡闹!林后虽是死谷,岂不太过危殆?大师兄,若依小弟之见,我们似乎不必在林外留人,干脆一齐入林搜索!”

玄鹤齐明由于朱鹤阮西强的面上晦色,颇为替他担忧,闻言微一点头,自己携带爱女齐绛英居中.命卫羽、杜璧,左右相距两三丈之处,同住林内搜去。

这片森林深广约在百丈以上,冲云一鹤卫羽搜进二十余丈,便听见右侧方几株大树之后,似有轻微的异声,若非心有专注,绝难听出!

卫羽功聚右掌,潜进数尺,蓦然出声喝道:

“树后是哪位师弟?”

枯枝败叶之间.毫无回响,冲云一鹤卫羽遵劈空一掌,照准心中所疑最大一株树的密暗阴影击去!

但卫羽掌力刚刚出手,即闻树后一声低微讪笑,似有人往后退去,身法并极快速,以致疾风劲气过处,空自枝叶飞舞.威势无俦,却连对方半丝衣角也未沾着。

祁连七鹤的轻功身法,无一不是上乘之选,卫羽在家宅被焚,师兄惨死之下,仇火早巳腾胸!蓦的提足真气,向树后人退走方向,两度飘身,便巳追出七丈!树密林深,轻功能施展到这种地步,已极难能!但对方身法更自神奇,低微讪笑依旧可闻,来处却已在三四丈外的沉沉暗影以内!

卫羽再度腾身,笑声再度隐去,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被引入林深之处!

一直迫进四十余丈.约莫到了森林中心,卫羽忽然警觉敌人这等作法,似是有什么预先安排的阴谋毒计!遂暂时停步不追,口中鹤鸣一声,居然立有回音,原来不仅玄鹤齐明父女,黄鹤杜璧,连先前追入林中的瘦鹤施清,朱鹤阮西强,也均到了近处。

六人会面以后,玄鹤齐明见那满面晦色,手横精芒如电“劈水分光剑”的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并未出什么差错,不由心中略慰,发话问道:

”施五弟,阮六弟,你们入林这么久,可曾见过敌人的踪迹?---

朱鹤阮西强神色颇为气愤地答道;

“敌人如鬼怪飘忽般,把我们诱入林中以后,身形即未再现!小弟与五师兄几乎已搜遍全林,除了到处堆满枯枝败叶以外,毫无所见!”

冲云一鹤卫羽也把自己所遇向大师兄陈述,玄鹤齐明听完以后,好似想起甚事,面上忽现惊容,方自低低叫了声“不好”,便见西方林木茂密之处.一片火光烛天而起!

此时天气方值黎明以前的最黑暗时期.这片火花,自更惊魂夺目,估量火起处是在林口.距离祁连五鹤及齐绛英姑娘所立的森林中心,约莫四十余丈!

冲云一鹤卫羽向玄鹤齐明皱眉说道:

“大师兄,敌人此举何意?我们是否应该扑往火起之处?”

玄鹤齐明脸上一片愁容,沉思未答之前.东南方又腾红光,火势再起!

玄鹤齐明满面惊惶之色.向着各位师弟暨爱女绛英叫道:

“各位师弟,你们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的武林双绝‘北鹤、南龙’?”

黄鹤杜璧应声答道:“北鹤令狐璞.南龙谷中兰,文武兼资,胸罗万有,一切内外武功.均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中人人景慕,无不知名!大师兄突然提起他们两位作甚?”

玄鹤齐明面带重忧答道:

“我曾听得一桩秘讯,说这:北鹤、南龙,两位.突然绝迹武林之故,是在十五年前被一场怪火活活烧死在一片远古森林以内!如今我们兄弟也是身在森林中心.林外怪火亦起,究竟是偶然巧合?还是……”

朱鹤阮西强眼看东南西三方.火势越烧越旺,虽然距离尚远,也觉触目心惊.遂打断玄鹤齐明的话头问道:

“大师兄,这森斡既然东南西三面起火,看情形似已无法扑灭,我们为什么不向北方突围而出,呆在林中作甚?”

玄鹤齐明看他一眼说道:

“阮六弟怎的这等粗心?敌人此次对祁连一派.分明谋定而来,他在东南西三面纵火,用意即欲逼我们扑向北方.所以我判断这暗影沉沉毫无动静的北方,可能比烈火肆威的东南西三面危险更大,必须更为慎重。”

朱鹤阮西强狂笑道:

“大师兄此语,小弟有点不服!你慎慎重重的筹思未得之际,可能我们巳葬身无情烈火以内!再说,阮西强宁甘骨化飞灰,也要见识见识对头的庐山真面目,并问问他为何对“祁连一派”下此绝情毒手!”话完又是一阵震天狂笑,也不等玄鹤齐明答话.掌中”劈水分光剑”精芒略闪,便往北方暗影纵身扑去!

玄鹤齐明等人,见朱鹤阮西强业已先行扑往北方,只得一起跟随,以防不测!

果然阮西强扑进不到五丈,便被一阵无形劲气阻住,却听暗中哼然一声冷笑,有个英朗口音发语道:

“祁连派的好朋友们,暂莫向前,燕元澜要在这森林烈火之中,向你们查询一件十五年前的旧案!”随着话音,慢慢由沉沉暗影之中转出一人,此人身上所着似是一种非皮非绸奇异的黑色劲装,脸上也黑巾蒙面,只露出炯炯双眼,当面而立,负手望天,那副骄傲神色,简直就没把西北道上武林中有名人物“祁连七鹤”师兄弟看在眼内。

朱鹤阮西强因对方所发无形劲气,居然能阻碍自己前行,

功力之深,可以想见,遵强按满腔盛怒,对这自称“燕元澜”的蒙面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什么十五年前旧案?阮西强一概不知!我倒真要向朋友查问查问,最近专门放火暗烧我们祁连一派之人.是不是就是阁下?”

那蒙面黑衣的燕元澜.以一双炯如冷电的目光略扫阮西强,冷笑答遭:

“烧你们几间房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你还不配与我答话,谁是执掌祁连门户之人?”

朱鹤阮西强哪里受得了对方如此蔑视?口中出声暴叱.右手“劈水分光剑”“苍龙入海”,左手也突发内家重手“裂石开碑”,剑攻上路,掌袭下盘,一起向燕元澜招呼,迅疾沉雄,两兼其妙!

但这位黑衣蒙面客,武功家数,委实极其罕见的高明!足下丝毫未动,只微一吸胸.左手疾伸三指.居然截住阮西强削铁如泥的“劈水分光剑”剑脊,右掌再翻,劲气狂飘.“呼”然出手,硬接对方内家重手“裂石开碑”.把阮西强震退七步,一柄“劈水分光剑”也自然而然地到了人家手内!

以“祁连七鹤”之技,居然一招失剑,不但朱鹤阮西强羞愧欲死,其余诸人也一声惊呼.玄鹤齐明越众当先,目光注定黑衣蒙面的燕元澜,沉声说道:

“燕朋友,在下玄鹤齐明,忝掌祁连门户……”

燕元谰不等齐明说完.便纵声狂笑说道:

“齐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虽是大师兄.但祁连派越次传宗,掌门是白鹤,不是玄鹤!”

玄鹤齐明目蕴精芒,面寒如水地答道:

“燕朋友,就是为了你干仞峰腰的一把劫火,我掌门师弟羞对祁连派历代祖师,业已拔剑自尽,并把掌门重责,交付老夫!---

玄鹤齐明这一宣布白鹤道人死讯.除了亲身参与其事的冲云一鹤卫羽以外,其余的黄鹤杜璧,瘦鹤施清,朱鹤阮西强.及齐绛英姑娘等人,一齐惊诧出声,愕然失色!

燕元澜也似微感意外,但旋即冷笑一声,说道:“白鹤道人死得好,不然他也要在这森林烈火之中,尸首成灰,还我一笔十五年前旧债!”

这时火势越来越盛.烧得满眼都是红光,乱叶枯枝.毕剥作响!

玄鹤齐明听完燕元澜所说,目中厉芒一闪,充满了愤恨地问道:

“姓燕的,江湖有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口口声声要算十五年前旧债,但不知这笔债是因何事?及何人、何地所结?请燕朋友立刻明言,倘若祁连派情屈理亏.我师兄弟不劳朋友动手,自行伏尸谢罪!但万一朋友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却该对火焚我师兄弟家宅、祁连道观暨逼死我白鹤师弟等事,还出一个公道!”

燕元澜目中冷电似的寒芒,扫视祁连五鹤,慢慢沉声问道:

“十五年前,云南高黎贡山中,是谁放火焚毁整座黑森林,暗害‘北鹤、南龙’武林双绝?”

祁连五鹤面面相觑,各自禁若寒蝉.齐绛英姑娘更是瞳目不知道这件武林大事!

玄鹤齐明闻言,目光冷酷异常,注视着燕元澜沉声问道:

“燕朋友,你凭什么认定此事是我们祁连七鹤中人所为?”

燕元澜冷冰地答道:

“据我多方查究,是你们师兄弟其中一人,因不服令孤老前辈的,北鹤,威名.压盖‘祁连七鹤’.才处心积虑的伺机暗算,用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下流手段!”

玄鹤齐明突然仰天一阵狂笑说道:

“燕朋友,你这种查究,似是被人蒙蔽造谣,根本错误!这件黑森林纵火,暗害‘北鹤、南龙’之事,齐明曾有耳闻,仿佛邛崃一派的二绝双奇以内……”

齐明话犹未了,燕元澜便已怒叱道:

“老匹夫不要想以花言狡辩,移祸他人!燕元澜业已认准此事是你们祁连派中人物所为,好汉做事好汉当,当年下手之人,赶快自承,否则火势只一合围,我身有‘鳌皮宝衣’.水火难伤,你们却难免全数丧生在这无情烈火之下了!”

朱鹤阮西强怒声骂道:

“姓燕的匹夫,你何必硬要含血喷人?尽管凭着手下功夫,杀尽七鹤兄弟.并吞祁连一派岂不好吗?”

燕元澜傲然一笑,说道:

“燕某要毁祁连一派,还不易如反掌折枝?不过勉体上苍好生之德,只想追究当年纵火下手之人,以免多所杀伤而已!你们既然不敢自承,赶快合手齐上,谁能闯过我身旁半步,便放谁逃生,否则就与这片森林同归于尽!”说到此处,看了手中夺来的“劈水分光剑”一眼,突然掷向朱鹤阮西强道:

“这柄剑虽然不惜,但燕元澜尚不屑夺用他人之物,我就用两只空手,斗斗祁连五鹤!”

世间事往往巧不可偕,朱鹤阮西强在听完蕉元澜叫阵,要自己师兄弟合手齐上以后,不由怒愤填膺,突展“仙鹤入云”身法,一跃而起,当先疾向对方扑去!他这里足尖刚刚离地,起势未衰,不易变势之际,燕元澜脱手掷还的那柄“劈水分光剑”,精芒如电,巳到咽喉!

阮西强想不到燕元澜会突然还剑.燕元澜也料想不到阮西强仍敢纵身扑击,在完全意外及极度仓卒之下,可怜阮西强竞被自己惯用的“劈水分光剑”,贯喉而过!.

玄鹤齐明放声惨笑说道:“好好好,又是一条人命!”

冲云一鹤卫羽.也巳泪渍满胸,愤然叫道:

“大师兄,事到如今,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家上手与二师兄、六师弟报仇雪恨!”说完,祁连四鹤与齐绛英姑娘,十手齐扬,排空劲气,宛如山崩梅啸一般,直向燕元澜当胸击去!

朱鹤阮西强出人意外的在“劈水分光剑’下亡身之事,不由使得燕元澜微微一怔,身形微晃,跃退八尺.左掌随意轻挥.便把三四步外一株半抱大树.震得齐腰折断,然后向玄鹤齐明等人叫道:

“你们绝非敌手,不要找死,到底谁是当年纵火之人,还不快些招承?难道真想在这即将合围的热火之中同归于尽!”

但这时祁连四鹤与绛英姑娘,哪里还会再听这些?在距离身外不到十丈,业已有点烤人的火光之中,二度腾身.齐向燕元澜扑去,冲云一鹤卫羽的“冲云银焰箭”,也化作三缕银光,电疾出手!

燕元澜蒙面黑巾以内的炯炯双眼,精光迸射.鼻中“哼”了一声,自丹田提聚内力.双掌齐推,好强的劈空劲气,不但将三枝“冲云银焰箭”激得向上斜飞丈许,并把祁连四鹤之中的瘦鹤施清身形凌空震出五步,差点落在东南方的熊熊烈焰以内!

玄鹤齐明盛怒之下.踏步当先,数十年功力齐聚右掌,厉啸一声,照准对方劈空击出,燕元澜连挫敌势之余,未免略骄,轻轻反手一掌,迎着玄鹤齐明的掌风拂出!

他不知玄鹤齐明城府极深.自当年因真气内力略逊二师弟白鹤道人一筹,失去掌门名位以后,认为是奇耻大辱.遂远远迁居定西“听松小筑”朝夕刻苦精研.成就之高.远迈同门,不过深藏若虚,不曾显露而已!今值生死关头,面临强敌,自然是不再保藏的尽力施为,所以掌风一对,轩轾难分,玄鹤齐明与燕元澜,各自退后两步,互向对方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中.充满了惊奇意味!

燕元澜是惊奇这玄鹤齐明的功力,怎会比他一般师弟高出这多?玄鹤齐明则惊奇燕元澜虽然以黑巾蒙面,但根据他那等猿背蜂腰,长身玉立的飒爽英姿暨清脆语音,分明年龄仅在二十上下,究竟艺出何门,会有这一身武林绝学!

但二人这一对掌,却引起了卫羽、杜璧、施清等三人误会.他们不知大师兄功力远超自己,只认为燕元澜也不过如此,胸中既怀恨二师兄白鹤、六师弟朱鹤双双丧命深仇,更因东南西三方火势,业已烧到近前,北方虽由对头预先切断火路.留了退步,也已岌岌可危!遂奋不顾身地狂吼一声,一齐凝聚内家掌力出手.向黑衣蒙面的燕元澜扑去。

燕元澜一身武学,得自武林中盖代高人真传,方与玄鹤齐明一掌扯平,不过是轻敌所致!如今见黄鹤、瘦鹤、及冲云一鹤也随势逞威,不由怒啸一声,双章齐推.劲气罡风,遂如倒海排山般狂涌而出。

玄鹤齐明见三位师弟往上一扑,便知不妙,果然在他尚未来得及援助之时,双方掌力已接,黄鹤杜壁因扑得最快,首当其冲,惨哼一声,手抚胸头,嘴角微溢鲜血,向后连退几步,摇摇欲倒!瘦鹤施清也被燕元澜掌力余波,震得横飞八尺,若非他们祁连七鹤精擅凌空进退的“飞鹤游天”身法,强提真气转侧飘回,几乎落入火诲以内!

冲云一鹤卫羽则因功力稍强,位置又略偏左方,以致伤损较小,但所发劈空掌力.与对方劲气罡风一接之下,也觉脏腑翻腾,真气大震!

就在祁连四鹤个个心惊胆怵.齐绛英姑娘更知自己功力远逊,不愿出手招辱,只是依在老父身旁,眼看即将一同葬身满林烈火之时,燕元澜跺足恨道:”你们还不肯承认,除了那位姑娘年岁轻轻,不曾参与十五年前之事,我会设法救她之外,燕元澜便索性拿你们祁连七鹤全当作对头冤家处置!”语音方落,便待进身发掌。

北方突在此时传来一种娇脆焦急呼声.叫道:“燕师兄,你弄错了,我已得到证据,仇人是邛崃派二绝双奇的其中之一,详情少时再说.我们先赶紧把祁连派的几位朋友救护出这森林火海以外!”

这阵语音,发时出声颇远,在用真气传音,但话完已到面前,闪出林来的,是一位与燕元澜同样黑衣蒙面的窈窕女子!

黑衣女子所说十五年前黑森林中纵火暗害“北鸭”令孤璞、“南龙”谷中兰之人,是邛崃派二绝双奇的其中之一.这种说法,恰巧与玄鹤齐明先前所说,不谋而合。

燕元澜听完.目光满含愧色的一扫祁连群雄,但旋即恢复那种冷傲神色,朗声说道:

“如今且如我纪师味所云,先护送你们出这森林火海!”

冲云一鹤卫羽恨得切齿叫道:

“姓燕的狂徒,这点森林火海尚未合围,谁要你们护送?”话完扭头向玄鹤齐明说道:

“大师兄.四弟内伤不轻,你我一同护他闯出这片火海,你看那北面不少枯枝已被烤得青烟袅袅,火势一合,就不好闯了!”话音刚了.便听轰然一声.北方林内的不少枯枝,硬被烤焦自然,化作一蓬蓬熊熊烈火!

这种情势,业已一刻不能再缓.齐绛英姑娘弯腰抱起六师叔朱鹤阮西强尸身,玄鹤齐明却拾起阮西强尸旁的“劈水分光剑”,与冲云一鹤卫羽,搀住黄鹤杜壁,偕同瘦鹤施清,往北方火势未到之处疾闯!

燕元澜及那后来的黑衣少女纪湄,虽听冲云一鹤卫羽发话拒绝护送.仍然转身当先,他们那种奇异黑衣,果真不畏火焚,一左一右的抢往烈焰之中,劈空罡气连扫,荡开火势,并震飞带火枯枝.为后面四生一死的祁连五鹤暨绛英姑娘开路!

他师兄妹如此作法,再加上周围是火的险恶形势,使祁连群雄,不得不满怀不愿地勉强领受这份人情,随在燕元澜纪湄师兄妹身后闯出森林火海!

一直等到出得森林,并把这条死谷走完,玄鹤齐明才驻足回身.跟看业已隔着多重转折,但仍火光烛天的来路,冷冷向燕元澜说道:

“燕朋友,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言九鼎,你方才既说是敢作敢当,齐明要向你要点公道!”

燕元澜双目精芒一闪,傲然点头说道:

“齐朋友别忙,待我向我师妹问清事实以后,自然会还你一个公公道道!”说完面对纪湄问道:

“纪师妹,你得到了一个什么证据,足以知道十五年前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内纵火之人,就是邛崃派的二绝双奇其中之一?”

黑衣荣面的少女纪湄答道:“我从一位经常接近二绝双奇之人口内,得悉他们四人常年均穿着一袭古铜长衫”

冲云一鹤卫羽等人,不懂“常年穿着古铜长衫”一语与十五年前放火暗害“北鹤、南龙”之事有何关联;但那位江湖经历极广,见识极丰的玄鹤齐明,闻言后脸上却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奇异神色!

燕元澜蹙眉说道:

“纪师味,你简直比我更为武断,古铜长衫,谁不能穿?而且当年黑森林外的一角衣襟,也不见得……”

纪湄不等燕元澜话完,便接口说道:

“不只是这一点,我还亲赴邛崃左近调查过,十五年前的深秋时节,二绝双奇,都不在四川,据他们门下弟子透露.是往云南图谋两个深仇大敌!”

燕元澜瞿然说道:

“纪师妹居然探来这种详尽讯息,时间地点.既两俱相符,当年之事,大概是他们所作的了!---

玄鹤齐明冷冰冰地插口道:

“看情形,燕朋友与当年的“北鹤、南龙”渊源颇深,这两位大侠,英名声望,冠绝武林.与她们有关之人,当然也不会过份无耻!如今既明,你平白无故烧我师兄弟家园及祁连道观之事,怎样交代?”

这几句话,讲得锋利如刃,燕元澜委实听不下去,但也无法还口,只得在身边摸出一粒大逾龙眼的径寸明珠,抛向玄鹤齐明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燕元澜既然平白无辜地烧了你们不少房舍,照理当赔!这粒稀世明珠,是值干两黄金,就算我赔偿你们星星峡,邠州,天水以及定西等处家园及重修祁连道规之用!”

玄鹤齐明仰天笑.说道:

“祁连道观被焚,凡属祁连派下弟子,均会尽力重建!房舍家园,更是身外之物,无足挂怀,我要你这粒明珠何用?”说完,脱手把那粒大逾龙眼的稀世明珠掷起半空,然后寒芒再闪,竟用朱鹤阮西强所遗“劈水分光剑”,将那粒稀世明珠凌空劈成两半!劈碎明珠以后,他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极度悲伤,向燕元澜咬牙恨声道;

“燕朋友,你说得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祁连派虽然不受你那粒稀世明珠,总算你业已还钱!但我二师弟白鹤腾飞、六师弟朱鹤阮西强的两条性命,你是如何偿法?”

他劈碎明珠的断然处置及老辣词锋,使几位师弟由衷佩服,一齐注目凝神静听燕元澜如何答话。

燕元澜蒙面黑巾以上微露眉稍,倏然双挑,依旧高傲无伦的发话答遒:

“白鹤腾飞的死因,出于自尽,燕元澜不负此责,但朱鹤阮西强之死,我却不能不承认个过失伤人罪名.大不了血债血还.以我一命,偿他一命就是!”

玄鹤齐明闻言,点头狂笑说道:“燕朋友,这才像是汉子的说话,但愿你言而有信才好!”

说完,“刷”地一声,脱手一道寒光.把那柄“劈水分光剑”.掷得插入燕元澜面前地下,颤摇不定,然后指着朱鹤阮西强尸身说道;

“你就用我六师弟阮西强的‘劈水分光剑’,在他遗体之前自绝,才好使我阮六弟的英灵,得能瞑目!”

燕元澜傲然冷笑,低头拔剑,他师妹纪湄惊得失声叫道:

“痛师兄……”

燕元谰拔起“劈水分光剑”后,回头先向纪湄说道:

“师妹别慌,我目前不死,要向这位新任祁连派掌门人暂借三年寿算!”

不但纪湄微愕,玄鹤齐明也有点听不懂燕元澜的话中含意.正待向对方发问,燕元澜已先手横“劈水分光剑”,向他朗然说道;

“武林人物,应该把‘正义’两字,看得重如泰山,‘生死’两字,看得轻如鸿毛,燕元澜既然失手误伤阮朋友.极愿伏剑谢罪!但因事有缓急,我要向贵掌门人借命三年,等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在这段时间以内寻找邛崃派二绝双奇,把十五年前那段公案,弄得清清楚楚.仇恨了断之后,燕某定然于三年后的此日此时,到千仞峰腰.祁连道观门前.横剑自绝.以向阮朋友的在天之灵谢罪!”

玄鹤齐明目中厉芒一闪,沉声说道:

“燕朋友,此日何日,此时何时?”

燕元澜轩眉答道:

“九月十三日的黎明时分!”

玄鹤齐明厉声狂笑说道:

“好好好.三年以后的九月十三日黎明,所有祁连派中弟于,均在千仞峰腰,祁连道观之前,恭候大驾!”

燕元澜点头递剑,黄鹤杜璧带伤喘气说道:

“大师兄,你……你怎么……这样信……得过他?”

玄鹤齐明一面接过“劈水分光剑”,一面挥手说道:

“燕朋友既与当年的‘北鸽、南龙’渊源颇深,就凭着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他也不会食言背信!”

燕元澜点头笑道:

“齐朋友可谓知人,我们一言为定,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先行告辞!”说完,并向地上的朱鹤阮西强遗体略一抱掌,便欲回身。

那位一向未曾开过口的齐绛英,忽然叫道:

“姓燕的慢走,解下你蒙面云巾,让我们认识你的本来面目”

燕澜停步笑道:

“三年后的此日此时,燕元澜必然把整个性命交代贵派!令尊也相信我不会不来,目前何必留此痕迹?请恕我有违姑娘尊命!”

齐绛英方待再说,燕元澜已向她长揖一礼,身形腾处,与师妹纪湄,化成比电还疾的两缕轻烟,消失在黎明暗影之中!

燕元澜一身傲骨,豪气凌云.他根本就不会把三年以后偿命祁连派这桩大事放在心头,只是对祁连七鹤中的朱鹤阮西强被自己掷还“劈水分光剑”误杀一举,感觉到无穷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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