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山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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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井刑警在向今西股长汇报他的工作。
增井年富力强,具有丰富的跟踪、监视的经验,让他担任监视这种人的任务是再合适不过了。
“昨天,一色升到宇贺神家,和纯子在一起呆了三个多小时。恰巧佣人不在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增井报告昨天监视的情况。
“谈的内容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哪个房间里谈你总该知道吧。”
今西股长凭自己的直感,他觉得一色升和纯子的亲热程度已非同一般了。虽不能断言他们之间必有不正当的肉体关系,但这样两种角色的亲密委实让人生疑。
假如他们是在纯子的卧室,或是在客厅的小间里,就难保他们不会就此“浪漫”一下了。
然而增井的回答是,“好象在宇贺神的书斋里。”
“书房吗?这么说他们是在讨论有关《方丈记》之类的事罗?”
“多半是的。”
“从外面看,你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常吗?”
“嗯,好像没有干那类事的征候。”
“还要多留心观察,眼睛可不要走神。”
“今天上午由木下监视,下午是泷泽。”
“嗯。”今西股长对于纯子报的宇贺神副教授失踪一案持有很大的疑问。
作为宇贺神的学生一色升来说,对本案的热心程度可以说是超乎异常了。而且,他一个劲地纠缠什么《方丈记》、《方丈记》的,令今西特别反感,今西觉得一色升故意强调这一点,仿佛还有别的什么企图。
据说,宇贺神仅仅只对一色升一人谈及过《方丈记》的有关内情,这到底是宇贺神的有意安排呢,还是一色升编造的一套谎言?
“听宇贺神家附近的一个主妇说,宇贺神夫妇间的感情很不好,近一、两年来,没人看见他们夫妇一起出门过。”增井说。
“不过,仅凭这件事就怀疑妻子不贞尚为时过早。倒是那男人〈一色升〉值得注意。你听到过关于一色升的风言风语没有?”今西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一色升的那张女人式的脸。
“没有。即使有这种风言风语,也难说明问题的实质吧?”
“一色升的日常生活有什么特殊之处?”
“极其平常。虽说他每天很晚回家,那全是工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与宇贺神的太太有什么来往。”
“噢。”今西摘下眼镜,拭了拭玻璃片,他脑子里还继续思索着一色升和纯子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
“会不会是他们两人合谋呢?”增井试图迎合上司的心理,故意抛出一个貌似大胆的假设。
“很难说。不过,视线不要转移。他最近肯定还会耍什么新花样,给我盯紧,我想,宇贺神的尸体会出现了!”
“你是说宇贺神会被杀?”
“一色升已经预言了这一点,事情的结局就一定会这样。”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今西抓起话筒,听了一会儿,说道,“太好了!继续监视,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电话是正在执行监视任务的泷泽刑警打来的。
“哈,果然出动了。一色升好象是到冰取泽方向去了。”
今西放下话筒后,独自高兴地笑了起来。
2
对警察们的跟踪监视,一色升毫无察觉。他乘上市营长途汽车,来到位于横滨市矶子区的冰取泽地区。
盛夏,午后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宽阔的汽车公路。
这一带远离都市,人烟稀少,显得冷漠荒凉。在遥远的镰仓时代,也就是鸭长明在世的时代,这一带却是遐迩闻名的繁华区,众多的锻冶作坊和农户的住房连成一片,形成历史上留芳千古的“火取泽”。〈今易名为冰取泽。〉如今,这里到处都能找出铁渣铁片来,因而有的学者认为古代这里正是兵器制造行业的集中地。
宇贺神为了实地考察将军实朝和鸭长明之间的关系,十有八九会涉足此地。
汽车站的右边有古刹、宝胜寺。再往西边走,有一条小洞,冰取泽神社就座落在河畔。
宇贺神到此地考察,也许首先就会去冰取泽神社吧,因为这神社首当其冲,扼其镇守。
一色升打定主意,走上通往神社的小道。神社前是一个牌坊,两边排着金刚塔。庙的正前方是大冈川的上流,狭窄的河面上架着一座小桥,跨过桥后,正面就是神社殿,左右两边分别是五谷神社和大宫神社。
一色升面朝神社正殿合掌作辑后,就直奔右边的平家时代建起的社务管理所。
社务所里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妇女,一色升向她打听了一下路线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东京《历史问题》杂志社的编辑。我想问件事,本月十四日左右,有没有一个名叫宇贺神的人来过?”
“宇贺神?就是那个大学老师吗?”那妇人很快就回忆起来了。
“啊,他来过了?”一色升的声调一下提高了八度。他恨不得立刻知道宇贺神的行踪。
“是的。这个名字有点怪。噢,他还留下了一张名片,请稍等一下。”这女人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篮,从里面找出一张名片。
“是这张吗?”
一色升拿过来一看,不错,的确是宇贺神的名片。
“就是这人。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我也说不清楚,好像说过要参拜神体什么的。他说八月份还要来……对不起,我实在记不清了。”
“参拜神体?”一色升陷入沉思。宇贺神也许想在这冰取泽神社调查点什么。看来,他并没有估计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所以打算下个月再来一次。
“你在想什么啊?”
“哦!宇贺神先生当时说过再往哪里去没有?”
“……”
“先生朝这深处走了没有?”说着,一色升指了指沿着河的一条小道。
“去了!他说他将经过市民森林,到一心堂广场去。”
“明白了。十分感谢。如果以后你再想起了什么,能打电话通知我吗?”一色升放下名片。
“这么急,那位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宇贺神先生到这里来后,就失踪了,再也没回家。”
“啊?!”女人脸上显出恐怖的神情。
“不过,听了你刚才的介绍,我稍明白了一点,可能他会在市民森林的某一个地方……不,不管那些,我去看看再说。”
说完,一色升离开了社务所。
宽阔的汽车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松树林,右边有一个小商店,顺这条路拐弯沿着河边走去,能看到一片宽阔的农业改造田,接着又是一片森林。
一色升沿着小坷,进入了东海道的区域。此地处于冰取泽以东,所以镰仓时代以后人们习惯称它为东海道,但这个位置与古代所指的东海道不尽相同。
一色升顺着一条陡峭的山坡小道走上山去,只见路旁立着一个路标,上面写着:“那巴那休息地往前”几个字。
宇贺神会去这个地方吗?
一色升一边回忆着冰取泽神社社务所那个妇女说的话,一边拨开杂草,继续向前探索着。
前面再没有人家了。他来到小道的尽头,看见山脚下有一户人家,墙上有个牌子,写着“清水”这个姓氏。
“嗨?这不就是‘清水’吗?宇贺神提到过这人。”
宇贺神曾说过“清水”这人家还保存着《方丈记》的珍本。既然“冰取泽”在古代被称为“火取泽”,而且在镰仓时代是兵器制造行业的集中地,那么按这个逻辑推理,“清水”这个姓氏定有什么历史渊源。
一色升决定去拜访清水家,他来到清水家的庭院,敲了敲房门。
“喂,有人在家吗?”
虽然喊了几声,却无人回答。一只全身乌黑发亮的猫,悠闲地在庭院里踱来踱去。
“家里没人?真倒运,又空跑了一趟。”他失望地走出庭院,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树林里窥视他。
“我怎么啦?”也许有人在跟踪自己,他仔细地又看看四周,一切照旧,看不到有什么反常的迹象。
他又上路了。不一会,他来到了“那巴那休息地”,这里的树木更加繁茂。
林荫处,有一条靠背椅。“那巴那”的意思就是菜花,后面的一片菜地里却栽培着西红柿和白菜之类。
宇贺神不会到这里来吧。
他注意观察,但丝毫找不到宇贺神的足迹,他顺着路又往前走,不一会,就翻过了山,进入眼帘的是一座很高大的桥梁。
这一带非常潮湿,市政府和园林局在这里竖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此地常有毒蛇出没,务请警惕!”镰仓时代的那种繁华景象如今已找不到一丝的痕迹了。
他穿过灌木丛中的小道,进入金丹泽。这里峡峰苍苍,山道盘盘,山谷千仞,虽然是大白天,却使人感到万分的阴森恐怖。
树林深处肯定会碰上毒蛇的,一色升心惊肉跳。如果宇贺神被杀,就算是埋在这座山上,也无从找起呀,我寻找的路线是否正确呢?
一色升开始怀疑自己了。宇贺神来到冰取泽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这一带的范围如此之大,要想找到他的踪迹,无异于想在大海里捞针。
一会儿,他又爬上一个陡坡,看到一片杉树林。据说,在实朝将军时代,这里曾有个叫高仓明神的庙殿,实朝将军也来参拜过。而今,这一切早已荡然无存。如今香火尽绝,人迹罕至之处,却是古代庙宇林立、络绎往来之所,时代的兴亡、历史的变迁,真是令人难以思议啊!一色升发出深深的感慨,穿过了这片杉树林。
再来到的地方叫“大木通道”,是两山的分界点。昔日,将军实朝从镰仓到火取泽来时,就走这条路。一色升在宇贺神书斋里曾翻过《吾妻镜》一书,所以他了解这段历史。
一色升现在走的路,就是日本历史伟人实朝将军走过的路啊。举目向北,前面就是一心堂广场。
他抬头仰望西边的天空,不自觉地感到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现在的立足之地,正是当年武相的国境,而今天,户冢、藤泽之类的人物虽已作古,然那边的苍天里,巍巍耸立的神圣的山峰,身姿依旧雄伟壮丽,它永远展现在人们面前,给人们以新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