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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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内,越发的显得凄凉,只有皇后,容嫫嫫和少许的几个宫女、太监。
    容嫫嫫正忙着升炭火,一头长发越发显得斑白而凌乱了。
    皇后斜依在炕上,一脸惟淬,身上盖着绣花棉被,仍然不时地发出咳嗽声。
    一名宫女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走进来:“皇后娘娘,请用药!”
    皇后表情悲戚,摇摇头。
    这时,容嫫嫫走过来,示意宫女退下。容嫫嫫亲自端起药碗劝皇后:“娘娘,你就把药喝了吧,病也好得快,到时候,十二阿哥就可以来看你了。”
    皇后一听十二阿哥,这才接过药碗喝药。
    喝完药,皇后紧紧抓住容嫫嫫的手:“容嫫嫫,你有没有帮我去看看十二阿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容嫫嫫强颜欢笑:“奴婢去看过了,十二阿哥挺好的。令妃娘娘和晴格格待阿哥很好,就是阿哥常吵着要见你,听说昨天给皇上听见,训斥了一顿!”
    皇后听了不禁泪如雨下:“我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要这样生生儿地把一对母子亲骨肉拆开!”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宫女来报:“还珠格格到!明珠格格到!”
    紫薇、小燕子一进门就跪下给皇后请安:“紫薇,小燕子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微笑地:“起来吧,不必多礼!”
    一边吩咐宫女去冲茶。一边询问紫薇、小燕子:“你们什么时候从南边回来的?”
    “昨天下午回来的,令妃娘娘前去迎接我们,从她那里,我们才知道皇后娘娘回来后一直病着。娘娘,你知道吗,这些天来,我和紫薇心里都非常难受,非常内疚,都是因为我们,你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小燕子自责他说。
    皇后坦然一笑:“这怎么能怪你们呢?这都是命啊!我这个人生性要强,眼睛里揉不进一粒砂子,不肯去讨好皇上,所以才落到这个地步,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娘娘,对不起,虽然你不怪我们,我们心里依然很难过,很内疚!“两个傻丫头,我都说没事了,就别再提了!”
    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
    慌得小燕子,紫蔽急忙给皇后捶背,痛心地:“皇后娘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病成这样?有没有叫太医来看?”
    容嫫嫫颤巍巍地走过来,越发地显得老态龙钟:“两位格格,自上次皇后跳人江里受了凉之后就一直不停地咳嗽。发热,太医来看过,说是阴寒,需要好好调养,可皇后心里老是不顺畅,日夜思念着皇上和十二阿哥,所以,病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反而越来越重了!”
    “皇上?皇阿玛最近一直没有来看过皇后娘娘吗?”
    小燕子,紫薇满腹疑惑地问,“十二阿哥不是一直都跟着皇后娘娘的吗?”
    容嫫嫫叹口气:“格格有所不知,皇上现在日理万机,只来看过皇后一次。没坐多久就走了,走时把十二阿哥也带走了,说是病人不宜照看孩子,怕十二阿哥也染病,把十二阿哥交给令妃照顾,如今更是看都不让看了。”
    说到伤心处,皇后在一旁连声哭泣。
    听到这里,小燕子气得跳起来:“怎么能这样?不行!我得找皇阿玛评理去!这太没有人性了!不来探病,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拆散骨肉亲母子?不行,不行,我气得不行了,我一定要让皇阿玛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着就要往外跑。
    紫薇一把拉住了小燕子,严肃而恳求他说:“小燕子,求求你,不要给皇后添乱了。我们要帮助皇后,就该静下心来,好好地想想,怎么办才行?”
    小燕子怔住了,呆呆了半晌,拍拍自己的脑门。
    懊丧地说:“是呀,是要好好想想,不然,说不定真的要被我的冲动而坏事!”
    破天荒地,小燕子头一回安静了下来,坐在椅子沉思起来。
    紫薇也在苦苦思索着。
    皇后充满期待地,热切地望着她们。
    就在这时,尔康和永琪走了进来,看见紫薇和小燕子,都觉得惊奇:“你们也在这,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娘娘看到他们俩,不由地喜出望外:“永琪。尔康,不要多礼,都坐吧!”
    小燕子看到永琪,立刻就嚷了起来:“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想想办法!皇阿玛现在不让十二阿哥见皇后,皇后想儿子想得不得了!我一听气得不得了,打算立马就去找皇阿玛评理,可紫蔽不让去,说会坏事,说要想一个好办法,可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你们来了,正好帮我们一起想,快,快,想想该怎么办?”
    尔康,永琪听了不由地吃了一惊,都同情地看看皇后那张憔悴苍自的脸。
    大家一时间都在思索,如何不让乾隆震怒,而又顺利地让母子俩见面呢?
    这时,皇后轻叹一声:“难为大家了,我别无他求,只求与皇儿见上一面,便是死也瞑目了。”
    小燕子连忙道:“呸!呸!皇后千万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皇阿玛生气也是一时一刻的事,过了这个阵子,当他的气消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对!”“对!”
    众人都善意地附和。
    皇后却决然地摇摇头:“我最了解皇上了,他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尊严,如果有人冒犯,他是不会轻易原谅的,小燕子,紫薇,对你们,他已经是个例外了,常常表现出慈父的一面,因为他喜欢你们,但那只是现在,以后一旦他不再喜欢你们,你们就时时都会面临杀身之祸的!小燕子,紫薇,你们千万要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好好的侍候皇上,不要违逆他反抗他。我知道我在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对皇上我已经彻底失望,只求死前能见他一面,见皇儿一面,也就满足了。”
    永琪、尔康,小燕子,紫薇都听得心里直发酸。
    忽然,尔康眼睛一亮:“有了!明天皇上要奉太后去秋猎烧香,可能最近几天都不会回宫。我们何不去求求令妃和晴儿,让十二阿哥回皇后身边住几天,等皇上圣驾回宫时,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去。至于那些宫女太监,花点钱买通他们就行了。”
    “好,这个主意好!”
    永琪也表示赞同,但强调这个计划一定要保密。
    小燕子,紫薇兴奋得笑起来:“太好了!皇后娘娘!太好了!”
    皇后感激地望着大家,百感交集。
    容嫫嫫站在一旁,也感动不已。
    从皇后那出来后,紫薇一行四人并肩而行。
    小燕子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皇后娘娘真可怜!皇阿玛也太狠心了!……”
    紫薇却一直沉默着,双眉忧伤地蹩着。
    尔康沉默着,注视着紫薇,拥住她的双肩。
    永琪拉着小燕子的手,若有所思:“小燕子,我真的很担心,是不是做了皇帝,就要将感情抛弃在一边,而去受那些礼节规矩的束缚?我担心未来的日子,我们还能不能象现在这样甜蜜,这样长相厮守?”
    小燕子依偎着永琪:“怎么会?我小燕子永远不会变心的,除非这只小燕子变成没毛的,死了的小燕子!”
    “不许你乱说,我永琪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要有你就足够了,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
    紫薇和尔康走在前边,听到他们的对话,相视一笑,但慢慢地,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剩下的只是未可知的空茫。
    “尔康!今晚一别,又不知要哪一天才能见面!”
    “紫薇!”尔康心中抽痛不已。
    此时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小燕子从自己的幸福中清醒过来,看见紫薇和尔康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颇为不解:“你们这小两口天天呆在一块还嫌不够呀?”
    永琪却同情地:“他们也是可怜……”
    “什么可怜?”你是说紫薇可怜?尔康可怜?他们有什么可怜的?”
    小燕子更加迷惑。
    紫薇连忙冲永琪使眼色:“没什么!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不!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小燕子看出了蹊跷,越发不依了:“好呀!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合伙来骗我,赶忙从实招来!不然,小燕子我饶不了你们!”
    然而,紫薇欲言又止,尔康一脸无可奈何。永琪却故意顾左右而言它。
    小燕子气得直跺脚:“好!今天你们不说,那今后,小燕子就没有你们这种朋友”,又冲着永琪说,“也没有你这样的老公!”
    紫薇心慌意乱,哀求地:“小燕子!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去找皇阿玛,不要去找人吵闹,好吗?”
    “唉呀!什么婆婆妈妈的,什么不要去找这个,不要去找那个的,我又没说要去找皇阿玛,要去找人吵闹,紫薇,快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如果有的话,我一定替你出气。”
    “不,小燕子,没有人欺负我,你一定要答应我的条件,我才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说吧!”
    紫薇这才把她与尔康结婚以后的处境详详细细地告诉小燕子,小燕子这才知道紫薇婚后原来受着这样飓尺天涯却不能相见的煎熬。
    小燕子义愤填膺:“这些精奇嫫嫫太可恶了!紫薇,你为什么不反抗?不去找皇阿玛?”
    “我不想为这些小事去烦扰皇阿玛。皇阿玛每天处理国事,已经很辛苦。我不想再让他为我担心!”
    小燕子深深地震动了:“紫薇,你真的太好了,太善良了!紫薇,你之所以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着急,怕我去惹祸,对吗?紫薇,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就是不为自己着想!”
    “小燕子,现在我把事情都告诉了你,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谁说我会冲动了?”
    小燕子这回却出人意料地冷静和认真,诚恳地说:“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很沉重的东西,那就是……,就是……,就象果子熟了一样,沉甸甸的。我忽然觉得我长大了许多。有许多事情我要好好地想想:为什么皇后会落到今天这样凄惨的境地,我忽然又有了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永琪不由担心地:“小燕子,你……你怎么了?你说的话让我觉得好陌生,好害怕!”
    “永琪,你放心,我没事!我在想,我一定要做一个有力量、有智慧的小燕子!紫薇,相信我,我不会去找皇阿玛,也不去找那精奇嫫嫫的麻烦,我有办法,把这件事情圆圆满满地解决!”
    永琪、紫薇。尔康都惊愕地看着小燕子,象望着一个从天而降的生灵:这是我们所熟悉的小燕子吗?
    夜已经很深了。
    晴儿已经准备睡觉了,忽然听见宫女来报:“还珠格格、明珠格格到!”
    紫薇,小燕子已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晴儿,这么晚来拜访,下打扰你吧?”
    “看你们说的,晴儿巴不得两位格格来陪我呢!怎么,今晚不在家陪各自的额驸。亲王,怎么有空来看我?”
    “晴儿不要说笑了,我和小燕子是要求你一件事!”
    紫薇恳切地对晴儿说,晴儿被她的诚恳所感染,也由衷地说:“小燕子,紫薇,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亲姐妹,有什么事就尽管说,不必客气,只要我晴儿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晴儿,今晚,我和小燕子去看望皇后娘娘,才发现皇后娘娘真的好可怜……她病得好厉害,只想见见十二阿哥。但皇上却不允许十二阿哥见她。现在十二阿哥由你和令妃娘娘照顾,我和小燕子想请求你,让十二阿哥去见见皇后娘娘,也了却她一桩心愿,或许可以使她的病好起来!”
    晴儿听得眼睛湿湿的:“我们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是这次皇后是彻底地把皇上给得罪了。我和令妃娘娘几次在皇上面前求情,都被皇上用严辞驳了回来。我和令妃娘娘也曾偷偷地去看过皇后娘娘,只是不敢带十二阿哥去,怕皇上知道会怪罪下来。”
    小燕子不慌不忙地对晴儿说:“晴儿,你也不要心急,我们已经想出一个计策,但需要你的配合,只要你答应,事情就好办了。”
    小燕子附在晴儿的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番话,晴儿紧张地听着,频频地点头。
    紫薇在一旁满意地笑了。
    乾隆上完早朝,回到御书房小慈。
    正喝着茶,忽然瞅见一个脑袋在门口处探来探去。
    乾隆不由地微微含笑,故意喝道:“是哪个小王八蛋在那探头探脑,还不快给朕滚进来!”
    “不是小王八蛋,是小燕子!小燕子给皇阿玛请安!”
    小燕子笑嘻嘻地从藏身地方“滚”进来,向乾隆屈了屈身。
    “小燕子,朕可是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是不是有了丈夫就忘了爹呀?”
    乾隆正色道,故意逗小燕子。
    小燕子急忙辩白:不会!不会!在小燕子心里,只有一个皇阿玛!”
    “那永琪呢?永琪在哪里?”
    “当然也还有一个永琪!”
    “紫薇呢?”
    “也有一个紫薇!”
    乾隆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心中到底有多少人呀?”
    小燕子一本正经地:“回皇阿玛!小燕子心里上只有一个皇阿玛,要对皇阿玛忠心;下有世界上所有的好人,要让他们都过得开开心心!”
    乾隆颇为惊奇,惊讶小燕子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小燕子,这是谁教你的?是纪师傅吗?”
    “所有的人都教过我,我都记不住原话,所以紫薇和永琪就把它概括成这么简单的句子,我就记住了。因为从小,我就听说‘好人有好报’这句话,所以也希望自己是个大大的好人!”
    乾隆满意地颔首:“这就对了。小燕子,你越来越有长进了,朕打心眼里替你高兴。为了表扬你,朕要赏赐点东西给你。说吧,想要什么?”
    小燕子机灵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谢谢皇阿玛!小燕子什么都不要,只要皇阿玛开心,小燕子也就开心了。”
    乾隆颇为感动:“难为你一片孝心啊!当真什么都不要么?这就让朕为难了,总得表示一下才行啊!”
    “如果皇阿玛一定要赏赐我的话,我就向皇阿玛提个请求!”
    乾隆心领神会地笑了:“又要跟朕讨价还价了?好,朕就答应你!起来吧!说,什么请求?”
    “我想请皇阿玛答应我,如果某一天皇阿玛不再喜欢我了,不再喜欢紫薇了,千万要告诉我们,我们立刻自觉地从您的面前消失,永远不再打扰您,千万不要让我们死得不明不白。”
    乾隆听了小燕子的话,非常震惊,非常意外。
    “小燕子!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是谁告诉你朕会不喜欢你,不喜欢紫薇了?你们都是朕的宝贝女儿,做父母的哪有不喜欢自己儿女的道理?老百姓是一样,皇帝也是一样。以后记住,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小燕子感动得眼眶湿湿的;一个劲地橹鼻涕。
    “小燕子知道了,谢谢皇阿玛!”
    这时执事太监禀报:“太后请皇上移驾慈宁宫!”
    “哦!太后召朕不知有何要事!小燕子,你随朕一起去慈宁宫!”
    “小燕子遵命!”
    慈宁宫一片欢声笑语。
    太后居中坐着,周围或站或坐着本朝的各亲王福晋,大臣浩命夫人,以及众位格格。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格格坐在太后身边。她就是乾隆的亲姐姐,大后的长女一一一四格格,已出嫁多年,今日回宫省亲。
    见乾隆携小燕子进来,众人都上前请安:“皇上吉祥!”
    乾隆和小燕子也与众人一一施礼,方才落座。
    太后笑眯眯地对乾隆说:“皇帝,我今天请你到慈宁宫来,也没什么大事,一来让你见多年未见的姐姐,二来,明天是你四姐姐的生日,我预备在宫中给她好好庆祝一下,想听听你的意思如何?”
    乾隆非常高兴,当即表示支持:“很好,儿子没有什么意见,一切听皇额娘的安排,届时,儿子一定前来给皇姐祝寿!”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太后十分满意乾隆的态度:“传我的旨!明天,凡一品浩命,列位福晋,众位格格,以及各机要大臣的内室都宣迸宫来为四格格庆寿!”
    “喳!”
    小燕子这时表现得出奇的安静,口中忙乱地应着,眼珠却在滴溜溜地乱转。
    四格格的五十大寿安排得异乎寻常的热闹。从顺治的三个老祖姑,到康熙的三十多个女儿。活过五十岁的公主只有十三四个,四格格算是“长寿”公主的了。况且太后的旨意:不但太后一定要来看戏,而且皇帝也要亲自来祝寿,这份体面,这份荣耀是任哪个格格都比不上,也未曾有过的。因此,各大臣家眷、格格。福晋都要来凑这份热闹。
    天近已时,祝寿的公主越来越多。戏班子也呈上了戏目。
    一圈点下来,四格格府上管家一看,格格们已七七八八地点了好几出戏了,有《麻姑献寿》。《火烧红莲寺》、《满床饬》,《目莲救母》,《王祥卧鱼》等等,都是姑娘太太们时里爱看的戏,只是其中有一出戏点的叫戏班班主为难一一一《打金枝》,今天台下来的几乎全是金枝玉叶,怎么能点这一出戏呢?班主拿不定主意,问管家,管家不知哪位格格点的,也不敢拿主意,偷愉一问侍候小厮,原来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还珠格格点的,这一吓可不得了,戏班子立马乖乖地去准备了。小燕子和紫薇坐在一块叽叽喳喳。
    “紫薇,今天我特意为你点了一出戏,你就好好地等着瞧吧。”
    紫薇惶惑地望着小燕子:“小燕子,我真搞不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天你就丁嘱我千万不要带那个精奇嫫嫫来,我今天就真的没有带她来。可你看,其他的格格带了自己的嫫嫫,我心里好不踏实。”
    “没事!没事!有我小燕子在,保管一切顺利,开张大吉!”
    这时便听外头一声接一声传呼:“老佛爷驾到!”
    一大群公主格格听这一声,叽叽嘎嘎的说笑声立时平静下来,一个一个按长幼顺序出来。廊下守候的精奇嫫嫫也跟着自己的主子出迎太后。
    一会儿,太后和几个老太妃说说笑笑进了二门,公主们一齐叩头请安:“老佛爷吉祥!”
    精奇嫫嫫们大都是侍候过太皇太后。太后的老宫女陪嫁出来的,也都齐声欢呼:“老主子安康!”
    太后笑眯眯地叫免礼,一边对四格格说:“咱们先看戏,皇帝说了,他一会就来。”
    又对格格们说:“依我说,今天看戏,谁和谁熟,就坐一块,不用分什么长幼尊卑,这样看戏也看得舒服过瘾!”
    公主格格们都巴不得这声旨,顿时乱了群,呼姐叫妹,寻姑觅侄各找自己相熟相好的,挤挤捱捱好不热闹,那种肃穆庄严的气氛顿时化为乌有,只有那些老精奇嫫嫫都还木头似的站在原位。
    小燕子、紫薇,晴儿很自然地坐在一块,陪伴在太后身边,三个人一会说说笑笑,一会插科打浑,把太后和四格格逗得合不拢嘴。
    戏台上,一出出按点的戏唱。一会儿魔怪乱舞,一会儿僧道施法,乌烟瘴气的倒也十分热闹。在看《满床窃》时,太后不禁感叹:“象郭子仪这样的;富贵寿考七子八婿满堂恩泽,历史上真是太少见了。”
    晴儿“扑啼”一笑:“老佛爷,这都是戏,何必当真?历史上的郭干仪可没这么大的功劳,皇上给一,次恩泽,他就提心吊胆,皇恩是那么好承受的呀?”
    “晴儿的话说得好!做人臣子要是都这么想,君臣相安,过家也就太平了。”忽然背后有人插话。
    小燕子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乾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从身后上来,大家慌忙地纷纷跪下叩头:“皇上吉祥!”
    太后一边吩咐皇帝免礼人座,一边嘱咐戏子继续演。
    很快,戏又开演,正是小燕子点的《打金枝》,郭子仪绑儿子上殿那一出戏。那郭子仪摇头颤身,痛惜地问道:“孩儿呀……难道你不怕死?”
    “孩儿我不怕死!”
    “唉……你这无知大胆的孽障,随老父面君去也!”
    乾隆笑着对太后说:“这出戏点得大有趣了,台下坐了一大群金技玉叶,台上却是打金枝,这是谁点的戏呀!”
    “回皇阿玛,是我!”
    乾隆回头一看,答话的原来是小燕子。
    乾隆觉得越发有趣了:
    “哦?小燕子?你也会点戏了?你知道什么是《打金枝》?”
    “当然知道!以前在民间我就看过了。而且,今人我点这出戏,是要代众位格格找皇阿玛说说理!”
    “说理?”
    “对,就是要当着众位格格的面,各位嫫嫫的面说说清楚!”
    乾隆惊奇了,但又有几丝不快:这小燕子也真是太顽劣了,怎么能在皇姐的寿会上挑起事端呢?于是乾隆息事宁人他说:“小燕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谈吧。今天是四皇姑的寿会,大家都开开心心,就不要败兴了。”
    “不!皇阿玛,今天一定要趁大家都在才能说!”
    太后也生气了:“小燕子,不要胡闹!”
    但小燕子却很认真地跪下了,诚挚地望着乾隆和太后:“老佛爷!皇阿玛!请听小燕子把话说完。皇阿玛!小燕子为各位格格公主鸣不平,请皇阿玛为她们的幸福着想,把她们那些可恶的精奇嫫嫫都统统撤掉!”
    乾隆听得一头雾水:“这关格格们的幸福什么事?关这些老嫫嫫什么事?”
    太后叹息了一声:“小燕子要说的话,我倒猜出了七八分。”说完不由地扫了在座的各位格格一眼。
    紫薇此时又是惊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又是担心,为小燕子担心。害怕,为自己未卜的前程害怕,为目前的状况出现得太突然而惊慌。
    这时,嫔妃席上忽然站起来一位格格,向乾隆哭诉开来:“皇帝哥哥,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这些格格嫁了男人就等于没嫁,比守活寡还难受啊!”说完了就号陶大哭。
    她这一哭开了头,下头这群公主都触了情肠,有的伏案啄位,有的掩面流泪,有的放声痛哭,把好好一个寿诞,翻得比新丧灵棚还要凄惨。
    乾隆见好端端地一下,一群姑姑。姐姐、妹妹人人哭得肝肠欲断,不禁赫然大怒:“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早奏朕?”
    “你问问这些嫫嫫?”小燕子指指站在格格们身后。一个个面如土色的精奇嫫嫫愤怒地说。又推推紫薇:“紫薇,你快说,快把你的苦水给皇阿玛说说!”
    紫薇抹抹眼泪,哀怨的大眼睛看看乾隆,脸一红,又低下了头,欲言又止,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乾隆直痛到心里去。
    小燕子急了,只好自己代言:“皇阿玛你日理那个什么鸡,可也不能不管女儿家的事。有些事当管就一定要管,有些事不该管的也就不必要管了。现在可倒好,不该管的事情把我们格格们管得叫苦连天,连自己老公的面都不让见,这成什么道理?见一次老公,还得报告这些老嫫嫫,还得拿钱贿赂她们,不然,她们就敢说格格们不要脸,不让格格们与额驸们见面;众位格格,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格格们都用手中拭泪,乾隆这才明白过来。
    满院的待卫、太监、宫女,还有大批的嫫嫫、奶妈,都被小燕子的大胆震住了。而格格们则觉得小燕子终于为她们出了一口气,说了她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四格格想起自己,五十多岁的老丈夫近在飓尺,此刻却只能在二门外和一群额驸吃酒,“恭祝”自己的华诞,宴席散后连面都不能见,就得回他的“额驸府。”一年同在一处也不过十几晚,不禁黯然神伤。
    但又怕皇上怪罪,不由又有点紧张,于是求助地望着太后。
    太后安慰她:“没事的,皇帝未必就生气。这些宫里派出去的嫫嫫也是太不象话,应该教训教训!”
    乾隆脸色铁青,扫视一眼周围,威严地问道:“知罪吗?”
    小燕子和众位格格都愣住了,小燕子不解地反问:“皇阿玛!你是说我们吗?”
    “不,朕问的不是你们!”
    乾隆陡然提高了嗓音,逼问站在格格身后的嫫嫫们:“你们以奴欺主,不知罪么?”
    几十名嫫嫫被他的逼问惊得浑身一颤,马上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告饶。一时间乱糟糟的。
    乾隆怒喝一声:“滚出去!”
    这群装模作样,洋洋自得惯了的高级奴才慌忙叩头,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乾隆这才把目光转向格格们,盯视良久,叹道:“这事怪谁呢?谁也怪不到。这些嫫嫫里也有好的,有的也是好心。今后,公主格格下嫁,内务府不再派嫫嫫,现有的就算作是你们的家奴。格格以后和额驸住一个院一一一就这么定了,这是朕的旨意。以后如果有嫫嫫仍旧拿宫里的老规矩管教你们,你们只管打出去,只管发落一一一就说是朕的旨意。”说到这里,乾隆突然暧味一笑:“这是你们的家事,就是《打金枝》里唱的,不关朕的江山社稷,朕不管!”
    这一道恩旨对这群公主格格、郡主们来说就象甘霖雨露一样,大家群情振奋,一起离席,向乾隆叩头谢恩。
    乾隆走到紫薇跟前,无限心痛他说:“紫薇,让你受委屈了!要不是小燕子,朕至今还蒙在鼓里。这么难受的事,你和尔康为什么都要瞒着朕呢?是不再信任皇阿玛了?”
    “不……不是!”紫薇急忙解释:“紫薇不想为这点小事让皇阿玛烦恼。只要皇阿玛开开心心,紫薇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乾隆感动地:“真是一片冰心呀!紫薇,朕一定要好好地补偿你和尔康。”
    小燕子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皇阿玛真是英明伟大,皇阿玛万岁!”
    太后也高兴起来,笑着对晴儿说:“这才叫体天格物的好皇帝,这才象一家子人的天伦!小燕子这鬼精灵也真是胆大。”
    又吩咐宫女太监:“传我的旨意——叫外头的额驸们都进来,这也是老四额驸的喜日子嘛,一对对夫妻看戏,不更有趣。”
    小燕子朝紫薇得意地笑笑,竖起大拇指,紫薇会意而赞许地笑了。
    四格格的五十寿诞被小燕子这么一闹,搅乱她的喜日子,但所有的格格,包括四格格,经乾隆这么一处置,竟是人人心里高兴,个个满面春风,大家都打心眼里感激小燕了。
    小燕子附在紫薇耳边,悄悄地说:“紫薇,等一下看完戏,我去帮你修理修理一下那个王嫫嫫,替你出这口气!”
    明珠格格府,王嫫嫫正在自己的房中打瞌睡,忽听一声传。
    “格格回来了!格格吉祥!还珠格格吉祥!”
    王嫫嫫赶紧迎出去,见小燕子也来了,就笑着说:“还珠格格可是有一阵子没来过了,奴婢给您请安!”
    小燕子没好气地说:“免了,免了。”
    一边大摇大摆地拉着紫蔽在雕花木椅上坐下。
    巧儿端上两碗参茶。
    小燕子大声地问巧儿:“巧儿,尔康额驸有没有回来?”
    “回格格,还没有回来!”
    “好的,巧儿,你带几个人,去额驸府把尔康额驸的东西部搬回来!”
    王嫫嫫愕然,张大了嘴:“格格的意思是……”她看了看紫薇。
    紫薇既腼腆又紧张,呐呐地说:“王嫫嫫,我想让尔康额驸搬回来住。”
    王嫫嫫正要表示反对,小燕子柳眉一竖:“怎么,不行吗?我给你钱,多给一点。行不行?”
    “奴婢不敢!主于赏银子奴本来不敢推辞,只是额驸要撇进来住,奴婢可不敢做主,这可要请示宗人府和内务府了!”
    王嫫嫫貌似谦卑,其实软中有硬,话中带刺。
    小燕子气得肺都炸了:“我已经请示过皇上了,皇上都同意了,还怕你们什么宗人府、内务府?告诉你,你这个老太婆不要太嚣张了,这是格格府。不是你嫫嫫府!”
    她腾腾几步走到门口,对巧儿说:“巧儿,你去把府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叫来,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通通叫来。今天,我小燕子要好好地替我妹妹管管家务事!”
    王嫫嫫吓了一跳,但仍强做镇定,看着紫薇:“格格,咱们府里的事怎么好叫别人来管,岂不叫人笑话?”
    紫薇一时不知该如何,左右为难,只得哀求地看着小燕子。
    小燕子并不理会紫薇的眼神,不待王嫫嫫回过神来,小燕子猛地,一拍桌子,骂道:“住嘴!混帐东西!搞清楚了,这究竟是谁家?皇上今天说了,往后谁家的嫫嫫敢欺负主子格格,统统地发落出去,怎么,王嫫嫫,你敢抗旨吗?”
    王嫫嫫一听“抗旨”二字,顿时吓得浑身筛糠,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向小燕子叩头求饶:“小燕子格格!不,不!还珠格格饶命,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燕子此时心里暗笑,表面上却仍趾高气扬:“现在你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
    王嫫嫫仍然在地上叩头,见小燕子不理会,赶紧膝行到紫薇跟前:“格格!你大人大量,就给奴婢说句活,饶了老奴婢这一回吧!”
    紫薇的恻隐心已动,觉得小燕子做得也实在有点过了,就上前拽拽小燕子的衣袖:“小燕子,闹也闹够了。王嫫嫫年纪也大了,先前的事讲究算了吧,别再计较了!”
    小燕子翻翻白眼:“那可是你说的!看在紫薇的份上,我小燕子也就不跟你计较了的,看你年纪也大了,怪可怜的。王嫫嫫,以后做人要讲点良心,做好人,就是那句‘好人有好报’,紫薇对你那么好,你就应该知道报答!”
    王嫫嫫硬咽得不能成声地说道:“奴婢明白……从前都是奴婢不懂事!……”
    “知道了就好。下去吧……!”小燕子挥挥手,得胜地拉着紫薇的手:“紫薇!我今天这事办得很漂亮,很成功吧!”
    紫薇含笑点点头,还未说话,忽听有人接道:“好!小燕子今天真是大出风头!”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尔康和永琪。
    尔康笑道:“小燕子,这回我和紫薇要好好地感谢你!还有,所有的格格、额驸都在夸你呢!刚才我那里去了好几个额驸,人人都夸你是女中豪杰,宫里的老规矩,一下子就被你破得干干净净。这一会,恐怕所有的公主格格们都在府里大动干戈呢!”
    小燕子越发开心了,视线一转正碰上永琪火辣辣的目光,充满嘉许,又充满疼爱。小燕子一羞,脸都红了。
    永琪上前一步,抓住小燕子的手,看定了小燕子如星的眼眸,深情地:“小燕子,你变了,变得成熟了,变得都让我有些不敢认了,不过,却更让我心动了!”
    这一天,乾隆奉太后一起去秋猎烧香,太后本打算带上晴儿一起去,晴儿借故推托了。因为,她要完成答应过小燕子、紫薇的请求,当然,也为了满足皇后的心愿。
    皇后现在在宫中已彻底失去了她原有的地位和尊荣。
    人情冷暖刹时间在皇后面前呈现得清清楚楚,曾经在她面前馅媚欢笑的人不见了,就连有点地位的太监宫女都敢对她冷言冷语。皇后心里气结难平,但又无可奈何。容嫫嫫更是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做人。
    好在晴儿、小燕子、紫薇、永琪、尔康,还有令妃却仍一如既往地,时时前来探望,让皇后多少心里舒但了许多。
    皇后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忽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皇额娘!”
    “十二阿哥!永基!”皇后惊喜地坐起来。
    永基已经连蹦带跳跑了进来,一头扎进皇后的怀里:
    “皇额娘!皇额娘!我好想你呀,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我,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皇额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皇后紧紧抱住永瑶,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得一塌糊涂:“永基!是额娘不好,是额娘害了你!永基!你千万不要离开额娘!不要忘了额娘!也不要恨额娘!……我是你的亲额娘啊!”
    “额娘!不要哭!永瑶很乖,听额娘的话……令妃娘娘都说我很乖,说我将来要好好地待额娘!
    在她们身后,站着晴儿,令妃,小燕子和紫薇。
    看到这一幕感人的母子相聚的场景,她们都止不住哭了,泪水不停地流。
    令妃用手中拭拭泪,走上前安慰皇后:
    “皇后娘娘,不要太伤心,母子团聚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这几天,皇上都不在宫中,你和永琪可以呆在一起好好聚聚。不会有问题的!”
    皇后感激地望着令妃:
    “令妃,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过去,我糊涂,真是对您不住啊!妹妹,请受我一拜!”
    纳头就要跪下去,令妃急忙扶住:
    “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也不要这样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令妃……”
    皇后硬咽他说不下去。
    小燕子、紫薇、晴儿走出坤宁宫,心中的伤感儿自消散不去。
    小燕子看着天上随风流去的白云,自言自语:
    “皇后娘娘真可怜!……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我在民间的时候,幻想中的皇宫就象天上的仙宫一样漂亮。那里面的人什么都不用愁,不用担少挨饿,不用担心受冻,每天都开开心心,跳舞唱歌。可是,自从我来到皇宫,却全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
    晴儿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小燕子,紫薇也在思索着什么。
    “自从我进官以后,就一个麻烦接一个麻烦。一会儿这一个不满意了,一会儿那一个不满意了。”小燕子继续说下去,“总让入觉得心里绷着一根弦,总是担心做错了什么。虽然皇阿玛很疼爱我和紫薇,也经常护着我们,可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心里老象压着一块什么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也是!”紫薇接口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当初到北京来找爹是对还是错,选择回宫是对还是错。但我欣慰的是我碰到了小燕子。晴儿、柳红你们这样知心姐妹,碰到尔康这样的知心爱人。……可是,皇阿玛总是让我捉摸不透,有时候,他让我觉得好亲切,好温馨;有时候,他又让我觉得好陌生、好可怕!……真的,我的心里矛盾极了,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晴儿同情而忧伤地挽住她们的手:
    “其实,我一直都很向往民间的生活——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生动而富有情趣的世界啊!在这皇宫里面,充满了权力争斗,充满了争风吃醋,也充满了血与泪。我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看多了这样那样的龌龊事。在认识你们以前,我以为世界就是象皇宫一样。苍白平淡,可自从认识你们之后,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
    晴儿的眼眸一闪:
    “未来是深不可测的!我们要坚强起来,勇敢地去面对它!我在想,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皇宫,去到那精彩的世界生活的。”
    小燕子、紫薇都惊讶而佩服地望着晴儿。
    小燕子也充满憧憬,坚定他说:
    “对,今后,我们都要走自己的路,不能总是依靠皇阿玛的保护,我们要寻找自己的生活,紫薇,你说我说的对吗?”
    “对!小燕子,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
    紫薇兴奋而坚定地说。
    秋猎是清代皇室比较看重的一项典礼仪式。一般在盛夏已过,序人凉秋的时候。皇帝都要到热河,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名为“打围”,文雅的说法,叫做“木兰秋猎”。有时因故或节气不好,皇帝巡幸热河,意便不在打猎,而在出游。倘若这样,常常以太后等内宫眷属为主,去到木兰烧香,为在围场丧命的生灵超度祈福。
    乾隆生母,即当今太后,是一个极为崇尚佛教的老太太,而乾隆亦是一个极为孝顺仁义的皇帝,因此,几乎每年,乾隆都要奉太后到木兰秋猎烧香。
    今年虽然因为南巡错过了秋猎的大好时机,但乾隆依然于百忙之中奉大后去木兰烧香。
    在乾隆心中,他跟皇后早已恩断义绝。因此,虽然皇后重病在身,乾隆却是浑然不觉。
    何况,乾隆也想趁此机会出来清醒一下头脑:自南巡之后,国事又起争端,苗疆叛乱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不容人乐观。
    一个计划或想法已在乾隆的脑海中渐渐形成:出征苗疆。
    但将此大任交付给谁呢?
    乾隆尚未拿定主意。
    他想趁此秋猎的难得清静的日子好好想一一想。
    时下虽然已是初冬,在侍卫的合围之下,围场中居然也圈住了几十头尚未迁徙过冬的糜鹿。
    乾隆骑着一匹雄壮的高头大马,带着众阿哥及近臣亲自打围。
    尔康,永琪,永涟,永熔。福康安等随侍在侧。
    由于鹿性易惊,与虎豹豺狼,难以合群,因此行围猎鹿,另有一套制度。
    这套制度名叫哨鹿。大致在五更放围之前,皇帝只率少数亲卫出营,往预先勘定的鹿聚之处悄悄行去。队伍分做三队,出营十余里。先命第三队留驻;再行四五里,又命第二队留驻,再行二三里,将及目的地时,把第一队亲留下,此时的扈从,不过十几个人,这才开始下令哨鹿。
    于是就有一名侍卫,身披鹿皮,头顶一具制得极其逼真的假鹿头,哟哟作鹿鸣——模仿公鹿的声音。不久就听得远林低昂,渐有和鸣,母鹿都找公鹿来了!
    乾隆一行今天正是为哨鹿而来,因为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场秋猎打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冬还能找到糜鹿实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了。
    乾隆勒住自己的马,笑着对众人说:
    “听说鹿性最淫,一头公鹿可以抵御数十头母鹿,而母鹿也很体贴公鹿,每次前来相会,都口衔灵芝,做为给公鹿滋补的用品。不过,联打围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口衔灵芝的母鹿,不知道是不是母鹿仓促应召而来,事先没有准备的缘故,还来不及找仙草灵芝呢?”
    说完禁不住哈哈大笑,众人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永琪笑着对乾隆说:
    “皇阿玛,这个说法儿臣想可能是那些喜爱幻想、爱好传说的人杜撰出来的。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的话,那就真的太神奇了。”
    “虽然可能是杜撰的传说,却也不可不信,儿臣认为,皇阿玛洪福齐天,定能得遂心愿,看到衔灵芝的母鹿一定也是可以的!”
    永涟在一旁恭维乾隆。
    乾隆听出了永涟的奉承之意,但人都喜欢被人拍马屁,凡人平民是这样,皇帝自然也是这样。乾隆不由地喜笑颜开:
    “哦?是吗?永涟就这么肯定?朕今天倒一定要射得一头衔灵芝的母鹿给大家看看,也显显朕的本领嘛!哈……!”
    福康安,永涟两人会意地相视一笑,纷纷祝贺乾隆:
    “祝皇阿玛(皇上)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尔康、永琪都没有附合,两人对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哨鹿开始了。
    哨鹿之声一起,低昂远近,应和之声,连绵不绝,不久林问出现了鹿影,徘徊瞻顾,在找公鹿。
    乾隆停辔端枪,静静等着,直等到母鹿追巡四集,方才开火。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静寂的晓空,接着便听见一片欢呼声,一头极大的梅花鹿,已为乾隆一枪打中要害,倒在血泊中了。
    乾隆不由地精神一震,快马加鞭,向鹿奔过去,永琪等人也勒马一同飞奔过去。
    到了跟前,永涟眼疾手快;不待侍卫出手便飞身下马,直奔到已死的母鹿前查看,福康安也跃下马来,奔上前去。
    忽然,永涟惊喜地叫道:
    “皇阿玛,这母鹿嘴中竟然真的衔了一支灵芝!”
    福康安也惊喜地叫道:“真的!真的是这样!”
    乾隆闻言大喜,也立即翻身下马,上前亲自查看。
    果然,睡倒在血泊中的母鹿四肢还在抽搐,但嘴里的的确确是衔了一支稀世的灵芝。
    永涟、福康安、和坤等人不失时机地跪倒在地,向乾隆恭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琪,尔康、福伦等人也随众人跪下贺喜,一边喊着贺喜的话,一边兀自在心里疑惑着: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不令人相信。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臣子,满足而威严地笑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永琪身上,继而又落到了永涟身上。
    乾隆威严的目光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上书房内。
    乾隆正与纪晓岚、福伦商讨国事。
    “纪卿,苗疆叛乱已有一些日子,但据呈上来的奏折来看,战况不佳呀!朕一直在想,要想平定苗疆,必须得派一员干将,谋略武艺,样样俱全。你们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回皇上,臣倒觉得有一人选颇佳。”
    “哦?是谁?”
    “福尔康!”
    福伦闻言略略一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千里出征,吉凶难卜,怎能一下子就接受呢?但福伦毕竟是个忠臣,国和家孰轻孰重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此时福伦却不宜表态,去或不去,好与不好都难逃出自私心的嫌疑,因此,福伦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一声都没吭。
    “尔康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尔康自小到大一直在朕的身边,从未出过远征,恐怕实战经验欠缺了些。做偏将最合适不过了,做主将恐怕还弱了一点。”
    乾隆似乎并不十分赞同,略显沉思地说。
    “朕倒是有意于福康安。他的父亲傅恒早年间为朕东征西战,立下了赫赫功劳。福康安虽然只长尔康,永琪几岁,为人似乎要老成得多,况且前几年,福康安征过回疆,也算是足智多谋,文武双全了。”
    纪晓岚失口接着乾隆的话:
    “福康安福大将军的确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只是……”
    纪晓岚欲言又止。
    乾隆装做没有听见,儿自说下去:
    “只不过,朕这次有一个独特的想法。眼看着朕以后年事越来越高,眼下这几个年长的阿哥朕有意要锻炼他们的能力,为将来后继有人早做准备。”
    福伦这时方才答腔:
    “皇上,臣以为皇上所虑极是。这次苗疆叛乱,是一次大好的机会,几位阿哥从中可以学到许多治国安邦的道理。”
    纪晓岚思索着,以不肯定的语气说:
    “仔细想来,目前年纪相当的阿哥只有三位:三阿哥永涟、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容,不知皇上的意思是要选派哪一位阿哥?或者是三位阿哥一同去?”
    正说着,执事太监来报:
    “和坤求见!”
    乾隆闻言,脸上不由带了微笑:
    “宣他进来!”
    和外白胖的脸一会就出现在上书房门口:
    “臣和外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免礼平身!”
    乾隆笑着说:
    “和坤,你来得正好,朕正和纪卿。福伦在商议出征苗疆的事,你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和坤踌躇了一下:
    “这个,这个……臣以为当派一干练之人统兵南征,务必能荡平苗疆。”
    “那你所说的这个干练之人是指谁呢?”
    “这个,臣不敢妄言,还请皇上最后定夺!”纪晓岚、福伦都极其厌恶和坤平时的阿臾奉承和欺压百姓,此时见和坤一再推托地卖关子,忍不住轻轻从鼻孔里嗤了一声。
    乾隆却对和坤和颜悦色,笑着一再追问:
    “有什么话尽管说,书房清谈议事,不必要拘什么君臣的礼数!”
    “那臣就斗胆,臣以为这次苗疆叛乱对国家是一个大大的祸害,对于皇上而言,也不失之为福事呀!”
    “哦?”
    乾隆、纪晓岚。福伦闻言均感到诧异。
    和坤继续说下去:
    “老子曰:‘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皇上正可以以这次难得的机会考验人才,选拔人才,去除庸才和好权。臣以为,皇上可选派一位阿哥亲自统兵出征。另派两员干将随侍左右,当然,这两员大将必须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臣推荐一人,即当今圣上身边的御前行走福康安。这些都只是臣一些小小的愚见,让皇上见笑了!”
    “很好!和坤不必太谦虚了,要知道,‘过份的谦虚等于骄做’哦”,乾隆赞许地颌首,一边打趣和砷。
    “谢皇上夸奖,臣不敢妄自菲薄!”
    和坤得意地瞟了瞟纪晓岚和福伦。
    乾隆又想了想,方才说:
    “今天这事,我们就先议到这里,有些事朕还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纪晓岚。福伦辞别乾隆之后。两人边走边谈。
    纪晓岚不无忧虑地对福伦说:
    “福大人,依我看,新的一轮权力争斗又要开始了,你我做臣子的都要小心从事,避免卷进这场权力争斗,一旦处事不利,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福伦心中本来已经有点惴惴不安,被纪晓岚这一说,更是一惊,忙问道:“纪大人,此话怎讲,还请纪大人明讲!”
    纪晓岚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
    “皇上这次的意思一定要派一位阿哥代父出征。也就意味着这次皇上选定的出怔人选,十有八九就是将来的太子,是要继承将来大清的江山的。”
    福伦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自己的焦虑也正是在此。
    “刚才和坤的话里头也透着这个意思,和砷这个人最滑头不过,又擅长揣测圣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和砷我们不可不防呀!”
    纪晓岚忧心忡忡。福伦也默然,良久,才说道:
    “皇子之争,骨肉相残,历朝历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帝当年即位登基……”
    纪晓岚急忙用手示意:
    “嘘!福大人,小心隔墙有耳,在下就此与福大人别过,今天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告辞!”
    纪晓岚愁眉紧锁,拱了拱手,径直去了。撇下福伦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自尔康与紫薇成婚以来,小两口回学士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尔泰远嫁西藏,尔康与紫薇又常在宫中,福晋觉得这个家越来越冷清,有时也进宫看看令妃与太后,但也不便经常去,便常常一个人在家念叨着,想念着儿子,媳妇。
    这一天,福晋正一个人兀自出神地想着什么,连福伦走进来都没有觉察到,待看到时,福伦已坐在椅子里愁眉不展。
    福晋笑道:
    “老爷回来了?怎么,朝里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老爷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哎!”
    福伦止不住叹了一口气。
    “皇宫看样子又要发生大事了!”
    福伦一听,不由吓了一跳:
    “老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令妃……”福晋越想越怕,说出来的话都快变调了:“令妃她是不是……”,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
    令妃自产下那个小阿哥之后,身体一直弱不禁风,几次差点病死,都被太医抢救过来,加上晴儿的悉心照料,前几天福晋进宫探望的时候,情况已经大有好转,不曾想……。
    福伦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看你想到那里去了?不关令妃的事,令妃现在好端端的。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我是担心尔康和紫薇呀!”
    “尔康和紫薇?”
    福康听说令妃没事,提到嗓子眼的心刚刚放回去,一旦事关尔康和紫薇,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皇上召我和纪晓岚进上书房议事,皇上想要选派一名皇子亲自统兵出征苗疆平叛。我看皇上心里已经在挑选太子的人选了。”
    福晋听得云里雾露里:
    “这与尔康和紫薇有什么关系?我听不懂!”
    福伦禁不住气得胡言乱语:
    “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明摆着的事都看不出来!…你想想看。现在经常在皇上面前走动的阿哥只有三阿哥永涟、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熔。”
    福伦略顿了顿,喝了一口侍女送上来的参茶,一脸严肃他说。
    “据我分析,皇上目前最喜欢永琪,也就是说,永琪被选中的希望最大,而且小燕子是皇上最宠爱的格格,皇上肯定不会亏待了她。如果皇上真的最后选中永琪,那么尔康和我们都不用担心,恐怕那是天下老百姓的福气。永琪在三位阿哥当中,秉性是最淳厚的,而且聪颖好学,跟尔康。尔泰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何况小燕子与紫薇也是义结的金兰,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最好!”
    “但是三阿哥永涟却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不可以等闲视之!”
    福伦忧郁地向福晋讲述了在热河木兰秋猎,乾隆射中衔灵芝的母鹿的事,以及其中的溪跷之处。
    “你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前头皇上才刚刚说了要射衔灵芝母鹿的事,不到半晌的功夫,就真的射到了。我和尔康后来琢磨着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捣鬼,而且不是别人,极有可能就是三阿哥指使的。三阿哥如此费尽心机,一定是想要谋夺太子之位,在皇上心目中留下好的印象。”
    “这样一来,永琪就成为三阿哥最强有力的对手。三阿哥要想达到目的,就必定要除掉永琪这颗眼中钉。尔康与永琪的关系最好,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永涟要动手的,可能就是尔康!”
    福晋听得脸色煞白,急得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福伦沉吟了许久,若有所思,然而也不敢肯定:
    “现在,听说和坤支持六阿哥永溶二目前和坤对于皇上的影响力也是比较大的。这样的话,永熔对于永涟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永涟也有可能先对付永熔而只是防范永琪。如此一来,事情倒也不会太紧急!”
    正说着,只听得两声叫:
    “阿玛!额娘!”
    福伦、福晋回来,原来是尔康和紫薇。
    福晋喜出望外,连忙迎了上去,一手抓住一个:
    “你们可回来了!可把额娘给想死了!”
    “儿子。媳妇给阿玛。额娘请安!”
    福伦也不由脸上绽开了笑容,看着这一对可人的金童玉女。心里却愈加担忧了。
    紫薇从巧几手中接一匣人参,双手递给福晋:
    “额娘,昨天进宫的时候,皇阿玛赏了我这盒名贵的西洋参,紫薇特地借花献佛,请额娘收下吧,也表表尔康和紫薇的一片孝心,不能时常在额娘跟前服侍额娘,让紫薇心中真的过意不去。”
    看着这么温文知礼的儿媳妇,福晋心里乐开了花:
    “好紫薇,快不要这么客气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你瞧瞧,这段日子是怎么的,怎么瘦了这么多?你要好好地保养,多补补身子才是!”
    紫薇感动地笑着说:
    “额娘!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尔康察觉出了阿玛的脸色有异,忍不住问道:
    “阿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听这话,福伦。福晋的脸禁不住都阴了下来,福晋更是一个劲地叹气。
    紫薇和尔康面面相觑,满腹狐疑。
    福伦定了定神,踌躇再三,决定还是不说为好,只是提醒尔康:
    “尔康!紫薇!没什么大事,阿玛心里有数,阿玛只能提醒你们,往后行事千万要谨慎小心,不可轻举妄动。跟朝中大臣、贝勒阿哥打交道都要留个心眼,另外,你们转告永琪和小燕子,尤其是小燕子,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把柄给别人抓住,凡事要小心,切记!切记!”
    紫薇听得公公话语中充满担忧和恐惧,也禁不住害怕起来,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尔康的衣袖。
    尔康却紧张地思索着阿玛的话,把现今的局势和宫内形势仔细地想了一遍,若有所悟。
    福伦忧郁地望着窗外,残阳如血,暮色苍茫,鲜红欲滴,正是无比的悲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由它去吧!”
    福伦自言自语道。
    自从木兰秋猎回来以后,乾隆有一段日子没见着小燕子了,奇怪的是小燕子也不来找他,不像以前隔个两三天,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格总会到上书房来“骚扰骚扰”他。乾隆有些想念小燕子了。
    这会儿,朝臣刚刚退去,正好有点点空闲,乾隆决定亲自去景阳宫看望小燕子。
    来到景阳宫门前,守门的太监一见乾隆,急忙叩头请安:
    “皇上吉祥!皇上驾一一一”
    太监正欲向宫内传告,乾隆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太监硬是将快要出口的“到”字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知趣地退到一边。
    乾隆走进景阳宫,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不见。
    乾隆纳闷极了:这可不象是小燕子的风格,是不是小燕子和永琪一块儿出去了?
    思量着,乾隆走到窗前,学小燕子用手捅破窗户纸向里瞧,一边做,一边童心四起:
    “朕这样举动倒真是像足了小燕子!真真是活学活用。”
    不看也罢,一看之下,乾隆乐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原来小燕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房中,正在练字,满地撒得都是宣纸,密密麻麻涂鸦得到处都是。脸上更是黑一块,白一块,头上钗环歪斜,整个一个狼狈不堪。
    几个宫女和大监,一个忙着研墨,一个忙着铺宣纸,还有一个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另外还有一个正在收拾四处乱飞的纸片。
    乾隆忍住笑,用力咳声嗽:
    “咳!咳!小燕子,你在干嘛!怎么也不出来迎接朕呢?”
    一边说一边推开房门迈进去。
    小燕子一听,惊喜交加,扔下手中的笔,穿着花盆底的鞋,格登格登走到乾隆身边请安。请完之后,小燕子两只手就要上来挽乾隆:
    “皇阿玛!好久不见了!怪想你的!”
    乾隆一边躲避着小燕子的两只脏手,一边笑着说:
    “哦?是吗?我还以为小燕子的气还没有消,再也不要认朕这个皇阿玛了。”
    “这是哪里话?我小燕子从不记仇,有什么事当面拿出来说嘛,怄在心里那多难受。再说啦,皇阿玛也没有让我生气啊!”
    小燕子纳闷地看看自己,又看看乾隆。
    乾隆笑呵呵地:
    “这么快就忘了?上回在江宁,你和紫薇不是都认为朕去花肪是为了嫖妓?再说,你和紫薇私自拉皇后出游,被朕重重训诉了一顿,你难道忘了?真的不记朕的仇了?”
    小燕子这才恍然大悟:
    “记得!记得!开始我是挺生气的,觉得你讲一套做一套,后来永琪和尔康把事情的经过都讲给我和紫薇听了,我们才知道错怪了皇阿玛!”
    “这样就好!看你屋里比当年王素之的墨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阿玛!小燕子正在练习书法,不是要有‘鸽于、乌鸡’什么的,永琪说‘字如其人’,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就表现了他这个人的性格。身份什么的。我琢磨着我的字写得太差,可我人不错呀,可不能让不好的字连累了我这个人,所以我就下决心要把字练好,做一个‘字如其人’的人。”
    乾隆赞许地点头:
    “说得好!‘字如其人’,小燕子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来,让朕看看你练的字!”
    早有宫女、太监呈上了小燕子的“杰作”。
    初看时,乾隆觉得简直不堪入目,一页页看下去,渐渐觉得清朗了许多。乾隆高兴地频频点头:
    “好!好!有进步!”
    小燕子受到夸奖,虚荣心就上来了:
    “那当然了,我每天都练,写完一张就叫小李子给我一张一张地比较,是不是比前一张写得好些了。好好在哪里,差又差在哪里。这样,进步起来就快多了。”
    乾隆这才明白刚才蹲在地上的太监原来是为了鉴字。乾隆为小燕子的勤奋喜悦极了:
    “小燕子,你的资质相当聪明,千万不可浪费了,以后你要更加勤奋,多修学问,才能够助永琪成大业啊!”
    “大业?什么大业啊?”小燕子倍里惜懂,云里雾里。
    乾隆意识到失言,忙掩饰道:
    “也没什么大业,朕的意思也就是要你多帮帮永琪,像紫薇那样,多关心永琪,为他分忧。”
    小燕子听了,却有点呆呆的,怔了半晌,方才说:
    “我也想为他分忧,可是有时候觉得我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永琪有时说的话我完全不懂,我好自卑,觉得配不上永琪,以后倘若永琪真的要继承皇位的话,我好害怕去当皇后。”
    “为什么?”
    乾隆怜惜而不解地问。
    “皇阿玛!我没有紫薇的才华,也没有皇后的威严。以后永琪当了皇上,我就离开他,离开皇宫。我不配他!……再说……我也不想落到皇后那么惨的下场!”
    “你说什么?!”乾隆不禁又惊又怒。
    “皇阿玛!我说的是大大的实话,你不要生气。难道不是吗?皇后娘娘论才德出身论相貌都比我要好到哪里去了,可你仍然不喜欢她,不爱她,还因为一点小事废了她,让她孤苦怜汀地过日子。皇阿玛!你真的对皇后娘娘一点情意都没有了吗?”
    小燕子一说起皇后,越说越激动。
    乾隆也激动了:
    “小燕子!在你心目中,皇阿玛就那么的无情无义、那样冷酷吗?皇后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找的!朕对她一忍再忍。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朕这样处置她,就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当初她处置别人时,别人的境况是怎么样的!”
    “这么说,皇阿玛今后还会原谅皇后了?”
    小燕子眼中闪动着惊喜的光芒,期待地望着乾隆。
    乾隆感慨地点点头: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天子也是人,哪能那么绝情呢!”
    小燕子激动地扑进乾隆怀里:
    “皇阿玛!你真是我的好阿玛!”
    夜深了,太监已多次请乾隆早些安歇了。
    但乾隆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凭良心说,在几位阿哥当中,乾隆最喜爱永琪,而小燕子也恰恰是他最钟爱的郡主、格格。乾隆有心要将皇位传给永琪。
    因为永琪聪颖。仁厚。为人气量大度。体上爱民。将来治国不失是一个好皇帝。
    但永涟是孝贤皇后所生的长子,孝贤皇后在世时与乾隆的种种恩爱,乾隆至今回想仍历历在目。乾隆觉得倘若不立永涟为太子,似乎又对不柱死去的孝贤皇后。
    再说,永涟最近的表现,对国事的看法也颇有见地。
    只是,永涟这个人心机颇深。上次木兰秋猎,他和福康安曲意奉承,倒也真做了一番手脚。
    做皇帝要做得稳,心机也是必不可少的,永琪在这一方面比较起来,的确是弱了点。但他的文韬武略的的确确要强于永涟。
    这次苗疆平叛派永琪去,带上尔康可能是最合适的。
    但这样的话,却势必给永琪树下永涟这个大敌,到时候骨肉相残,是乾隆所不愿看见的。
    派永涟去?让福康安做副手,倒也可以放八、九成心。但永涟的为人总让乾隆心里有些不踏实。
    永琪呢?还是永涟?
    乾隆此刻的心里矛盾极了,真的难以做出正确的抉择。
    乾隆背着双手在院子的小径上踱过来又踱过去。
    总管随侍一旁,支持不住,忍不住上前再次劝说:
    “皇上,天气越来越凉了,还是进屋歇着吧!”
    乾隆不语,兀自望着天空,黑黝黝的:
    “苍天啊,你究竟打算如何安排呢?”
    深秋的夜晚,风中透出阵阵寒意。
    御书房门外,值班的太监冷得直打哆嚏。
    走廊上,两个急匆匆的人影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不知皇上找我们有什么事。”是三阿哥永涟的声音。
    “会不会是我们的事情暴露了?”福康安想想觉得有些害怕。
    “怎么?怕了?后悔了?”永涟冷笑道:“现在我们已经栓在一块了,出了事谁也跑不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万一被皇上知道了,我们怎么办?”福康安极力解释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小太监急忙进去通报。
    进门后,两人只见乾隆神色肃穆,一看见他们就问道:
    “你们知道朕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吗?”
    见乾隆语气十分严厉,两人都感到心里发虚。
    福康安仿佛是大难临头,吓得浑身发抖:
    “奴才不知道什么事惹怒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乾隆看见福康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怜,于是换了口气,温和地说道:
    “你看看你,还象个御林军统领的样子吗?”
    永涟揣摩乾隆的态度,不象是出了事的样子,一下子放心下来:“看皇阿玛的神情,不威而怒,不要说御林军统领,就是他父亲军机大臣傅恒也会吓得尿裤子啊!”
    “唉!”乾隆叹了口气,“朕叫你们来,其实是为了苗疆的战事,张广泅剿匪不力,朕即将下令免去他的职务。因为康安是御林军统领,永涟呢,上次跟朕说过剿匪的策略,这次是想详细地听听你们的意见。”
    其实,乾隆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就是永琪和尔康还没有回宫,目前还不能询问他们的意见。
    永班立即来了精神,朗朗说道:“皇阿玛,儿臣认为,现在正是用兵的大好机会,到冬天我们就可以消灭叛军了。”
    “哦?”乾隆有些意外。
    “是的,皇上。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持,我们现在可以动用部分精锐部队深入敌后,利用降兵带路,把叛军的粮站烧掉。冬天到以后,再派重兵把手各个关口,严格控制叛军的进粮渠道。等到春节前后,叛军粮草接济不上,四面楚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举解决苗疆的问题了!”福康安有带兵的经验,并且有一大帮谋士,因此提出的方案也能切中要害。
    “不错!和朕想到一块去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乾隆的话一语双关。
    “如果皇阿玛信得过我们,儿臣与福康安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永涟及时地提出了请求。
    “这……”乾隆有些犹豫了,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的心中,永琪和尔康才是理想的人选。
    “皇上!恕奴才直言,五阿哥文武双全,才智过人,当然是理想的人选。”福康安仿佛摸透了乾隆的心思,“但是,任何事情都是锻炼出来的,如果五阿哥从来没有随皇上出巡过,可能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三阿哥之所以才华不露,并不是因为他不行,而是缺少机会!请皇上看在故去的鼓妃的面子上,给三阿哥一个机会吧!”
    乾隆心里一紧,显然福康安的话触动了他的伤心往事,这时,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与内疚感潮水一般涌上了他的心头。
    是啊!永琪和尔康已经逐渐成长了,可以独当一面。但是,永涟还一事无成,他当然也知道一个阿哥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至少,应该让他了解一些军国大事。不然,对这个母亲早逝的孩子太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好!朕今天就给你们这个机会!永涟从来没有处理过军事。康安要多教教他。这样,你们准备一下,拟一个详细的方案。永涟为主帅,福康安为副帅,兵贵神速,三天内出发!朕刚刚从西洋新买了一批火枪,给你们二十支。”乾隆又恢复了一代英主当机立断的作风,“涟儿,你要多向康安学习,不要辜负了朕的厚望啊!”
    永涟和福康按此时已经激动得满眼热泪,“皇阿玛!如果儿臣完不成这个任务,情愿让您的火枪打成马蜂窝!”永涟激动着表明心迹。
    “朕不要你变成马蜂窝,朕只要苗疆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